他指尖點了點自己手腕上的這串,簡意賅,字句清晰:“余瑤給的,不換。”
古塵不禁搖了搖頭,道:“我原還想不通你為何如此,如今也算是明白了,這情之一字,竟連你也躲不過去,真是傷人至極。”
顧昀析懶得同他這等根本不識情欲的和尚談女人,他有點兒不耐煩地轉了轉手腕,問:“直接說,你想要什么。”
古塵倒也痛快,他伸出三根手指頭,道:“你的三滴精血。”
顧昀析微微瞇了瞇眼,身子往前傾了傾,周身氣勢瞬間變得極有壓迫性,他笑得漫不經心,好整以暇地望著古塵,問:“胃口這么大?”
古塵挑眉:“帝子精血固然極為珍貴,可我西天做買賣也向來公正,不會白占你的便宜。”
“說說看,你們能給我什么?”
顧昀析像是來了些興趣,他側臉線條流暢,周身隱在陰影之中,眼周的那顆小痣顏色艷麗,像是干涸了的一滴血。
“若我所料不錯,余瑤神女日后還將有一劫,神草助她解開了世界對她的壓制,一時無礙,但長久下去,清算來臨,雷劫必至。”
古塵說話極有條理,用著給弟子們講佛經的調子,“那一劫,我可助她擋下。”
“而那個時候,你已經不在了。”
說到這,古塵似乎還是覺得無法理解,這種困惑的感覺,令他頭一次對自己的直覺不自信起來:“自然,若是你今時今日之所所行,皆是我之錯覺,那大概,我們也都活不了那么久。”
這一場,萬物生靈都在賭。
賭顧昀析會不會為他的余瑤。
選擇去死。
賭對了,大家什么代價也不用付,輕輕松松就能換來六界的和平,只損失一個脾氣不好的帝子。
賭錯了,世間只剩一個顧昀析。
他有辦法讓天族和邪魔灰飛煙滅,用其他萬族生靈的性命。
顧昀析很久沒有說話,突然,一陣風起,他摩挲著手腕骨的位置,低低地笑了一聲,哪怕是面對死亡這樣的話題,他的聲音也沒什么波瀾:“光這個還不夠。”
他慢慢悠悠地撐著手站起身,道:“之后千年,余瑤的事,不論大小,西天不得坐視不理。”
古塵認真地想了想,搖頭,道:“西天不行走在紅塵中,也不會和某個人有特別的過多的交集,這不符合我們的規矩。”
“但你我私交不淺,若余瑤神女有事,我會出手。”
古塵又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擔心,余瑤神女今非昔比,修為一日千里,現在十三重天上,也只有你能穩穩壓她。”
顧昀析微楞,而后勾了勾唇角,聲音溫和不少:“總覺得她還是從前那個容易被人欺負的小丫頭。”
兩人商定的結果,是第二日一早走,一夜的時間,用來建造空間挪移陣法。
當夜,他們浩浩蕩蕩一行人就出了禁地。
余瑤從來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云燁和溫。
殘陽如血,禁地門前,一身金色衣袍的女子面紗半褪,露出半張清秀柔美的面龐,比余瑤第一次見的時候瘦了很多,像是能被風吹走似的,手腕上系著的鈴鐺手鐲發出清脆的聲響。
云燁趴在地上,連著打了好多個滾,身上全是斑駁的血跡,氣息奄奄,形銷骨立,不成人形。
溫將手中的長劍隔空拋給余瑤,語氣十分疲累:“最后一劍,你來了解了吧。”
余瑤神色復雜。
她看向云燁,又看了看溫,問:“你選在這時候,同天族作對?”
溫低頭,重重地咳了一聲,眼神陰郁,笑的時候,又隱約帶著些羅的影子,聲音有些干啞:“為了天族的一己私欲,我那么多族人都死了。”
“自以為是的一腔真心,都喂給了狗,直到這個時候,還在被利用。”
說這話的時候,溫動作輕緩地用手指捻了根蠕動的細絲出來,那東西余瑤再眼熟不過了,正是當初天君種到她身上的咒引。
“事到如今,我還有什么好顧忌,好留念的?”
溫將那根黑發絲一樣的咒引輕飄飄撒在云燁的身上,慘然笑了笑:“動手吧,他死了,同我的恩怨,也就徹底結清了。”
余瑤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她沒有多說什么,也沒有浪費時間去落井下石嘲諷云燁幾句,她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劍氣爆發出來,她飛快地挑斷了云燁的四肢,在他只能呼哧呼哧睜大眼睛喘粗氣的時候,一劍從他的眉心刺了進去。
“你我恩怨,今日結清。”
余瑤面色極冷,說完這句話,她站了會,看著同樣出神的溫,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么。
她也無辜,也不無辜。
余瑤始終還記得,在人間時,那個羅府里性格可愛,愛黏在她身邊嘰嘰喳喳說話的羅。
但又似乎和眼前清瘦的女子對不上。
咒引一除,溫悄然倒地,嘴角不斷地溢出血沫,她側首,望著余瑤,張了張嘴:“姐……姐姐,對……對不起,往日種種……是我的錯。”
等她闔了眼,余瑤很低地嘆息一聲。
她緩步走回顧昀析身邊,悄悄地勾了他的手指頭,慢慢地現出一個很甜的笑容來,“我沒讓他的血沾到我身上。”
顧昀析撫了撫她的發頂,唇側彎出一個笑來,他聲音低醇,帶著微微的懶散的啞意:“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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