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昆覺得自己孤陋寡聞了,他吐字清晰地重復:“死去的人?”
“對,靈魂已經徹底消散的人?!?
余瑤苦笑,“死而復生,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這種陣法,雖然聽起來逆天了些,但是弊端同樣明顯,你也應該看出來了,這完全是一命換一命,一個先天神靈的命,也堪堪只能抵一只兔妖罷了?!?
“財神在用這樣的蠢方法,跟天道搶人?!?
余瑤心情復雜,她手指點在紙上不起眼的一處,開口道:“我們去那看看?!?
“如果不出所料,這應該就是陣眼了,那兔妖的肉身和正在溫養的妖魂,應該都在那里。”
因為那浩瀚如海的靈力,就是在那里匯聚,消彌的,整座大陣,都在為它服務。
夏昆湊近,凝神分辨,然后愕然。
“怎么了?”
余瑤問。
夏昆苦笑一聲,拎著那張紙讓她確認了一遍,方有些無奈地道:“這里,恰好是羅府所在的位置?!?
這下,可真是巧了。
余瑤已成為昌平王妃,再回娘家居住,實在不妥,身在人間,有時候還是得入鄉隨俗,未免引起過多的麻煩。
因此兩人一商量,決定入夜再去羅府探探。
但是余瑤怎么也沒有想到。
會在羅府,自己曾經的閨房房頂上,看見一個小小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七八歲人間男童的身子,臉蛋紅撲撲,咧嘴一笑,可愛得不得了,也沒穿鞋,兩只胖乎乎的腳丫蕩在半空中,有一搭沒一搭地亂晃。
余瑤突然生出一種,他果然在這里的落實感。
夏昆帶著余瑤掠上屋頂,悄無聲息地在財神身邊坐下。
財神并沒有側首看他們,而是盯著天邊那輪圓得近乎有些詭異的滿月,月光撒落下來,襯得財神那張喜氣洋洋的小臉格外慘淡蒼白,余瑤看了,心不由得一揪。
“汾坷?!?
良久,余瑤輕輕喚了聲他的名字。
夏昆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財神,叫汾坷。
果然,除了十三重天上的幾位記得,其他人,早已經忘了他的名字,也忘了他曾經的威風肆意。
財神慢慢地回首,他的目光在余瑤的臉龐上頓了頓,而后笑:“瑤瑤啊?!?
余瑤險些被他一聲“瑤瑤”逼得眼眶發紅。
“你都想起來了?”
余瑤聲音落得極輕,像是怕破壞了此刻的寧靜,又像是怕眼前之人突然憑空消失,去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情。
“你都知道了?”
財神與她對視,含笑反問,從前的喜感,逗樂,消失得一干二凈,現在留下的,是余瑤鮮少見識到的豁然。
余瑤默了一會兒,坦白道:“我問了伏辰?!?
“我們才從皇陵出來,那里的神力,是不是你留下的?”
財神并不否認:“五百年前就留下了,只是前兩天,我才催動?!?
“可是現在,你很需要那份力量?!?
余瑤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再這樣下去,你真的會死的?!?
余瑤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對同為先天神靈的好友說死字的一天。
這聽起來,實在有些荒謬。
“瑤瑤?!?
財神瞇了瞇眼,小小的胖胖的手指指像空中垂著的圓月,“曾經,有人對我說,月宮里是住了玉兔的?!?
“可是你我都清楚,月宮里沒有仙女,沒有玉兔,光禿禿的一片,坑坑洼洼,根本沒人管。”
“你既然那么喜歡她,當初為什么還讓她嫁給了始皇?”
余瑤聲線低淺:“如果那就是她的選擇,她也應該不后悔的。”
“可是我后悔啊?!?
財神目光平靜,笑著瞥了眼余瑤和夏昆,低嘆:“瑤瑤,你現在還不懂?!?
“我懂?!?
余瑤悶悶地接:“我只是不明白,不理解,她真的有那么好嗎?”
“那我換一種說法?!?
財神幽幽嘆了一口氣,“你中了咒,為云燁要死要活的時候,顧昀析口口聲聲說再也不會管你?!?
“可最后,為什么強行出關,撕破六界輪回,損耗半數修為施時間禁術救你的,還是他?”
“又為什么,他出關之后,面對你的避而不見,以他那個怕麻煩的脾性,還是公然去堵了九重天的天門,摻和進了一大堆亂麻中。”
“瑤瑤,你瞧,你也是個淘氣鬼。”
“淘氣鬼,有什么好呢?”
大概就是再怎么不好,也輪不到別人來教訓吧。
余瑤的身體僵硬下來。
她像是沒有聽清,耳邊全是嗡嗡的鳴響聲,她的目光在財神臉頰上游弋,好半晌都找不到焦點。
“什么……什么時間禁術?”
余瑤喉嚨發干,艱難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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