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以前深信不疑的話,在親眼見到了方才令人亡魂俱冒的場景后,變得有些遲疑和不確定起來。
云燁掙扎著爬起來,聽到她的問話,手指頭幾乎在泥土里摳出血來,因為衣上的鮮血,因為方才的狼狽,他原本清雋溫潤的面容,一瞬間猙獰似鬼。
溫問他。
他問誰去。
誰都想成神,可誰都做不到。
長此以往,就會出現(xiàn)一些亡命之徒。
被逼到了絕壁上,不得不做出選擇。
例如天君,再例如云燁。
“瞎想什么,至少我們還有別的辦法,不是嗎?”
良久,云燁默默地吞了一口血,語氣讓人不寒而栗,他望了眼陰沉沉的天空,道:“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們收拾收拾,趕緊離開。”
溫不解:“好不容易找了個安全的地方,為何突然要離開?
不是已經在周圍設下了結界與禁制嗎?”
云燁:“瞞不過顧昀析,他身為帝子,雷劫這種事情,他一定有所感應。”
“都是余瑤惹出的事。”
溫突然恨恨地捶了下身邊的小石子,“明明只是個半吊子,靈氣修為少得可憐,偏偏還不知死活地占著神位,仗著背后有人撐腰,處處壞我們的事。”
“她和財神,本來就活不久了啊,為什么就不能將位置讓給我們,做點好事積點德呢?”
“還有天君給殿下的那段術法,到底管用不管用,余瑤和殿下在一起三百年,真正為殿下做過的事寥寥無幾,如果不能為殿下死,那這段術法,談什么迷惑心智呢?”
“為了這個,殿下你付出了那么大的代價。”
饒是云燁這等沒有三觀的人,聽了這話,都是一陣沉默,他撐著脫力的身體站起來,面色一陣寡白,他捏出懷中的留音符,細細聽了一陣之后捏碎了它。
“余瑤重創(chuàng)昏迷,十三重天的人退返了。”
云燁眸光一閃,催促道:“快走。”
——
余瑤暈的時間并不長,她睜開眼,一眼就見到了托著臉莫名嚴肅的財神。
兩兩相望,財神先把情況逐一告知她:“我們已回了蓬萊,妖界臨時出了事,墨綸先回去了。
方才顧昀析查到在魔域一個地方,有人剛引發(fā)了雷劫,聲勢挺浩大,但不能確定是不是云燁,伏辰和尤延跟著一起去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
財神道:“咱們回來沒多久,天族就發(fā)了正式與十三重天開戰(zhàn)的聲明,現(xiàn)在正昭告百族,外面熱鬧得很。
顧昀析他們剛走,外面小妖就接到了一張蓋有天族大印的戰(zhàn)書,你要看看嗎?”
余瑤從他手中接過那看不出材質的紙帛,稍微看了幾眼,就丟在了一邊,道:“他們也只會虛張聲勢弄這些玩意,真要讓他們換個花樣,他們還換不出來。”
“我就說,要打就打,咱們又不怕他們。”
財神身在蓬萊,也是絲毫不慫,“棘手就棘手在你身上的生死丹,這次云燁是舍不得死,只想拖走我們,可下次,真要打起來,萬一天君讓云燁擋在最前頭,我們束手束腳,不好辦吶。”
余瑤目光變幻一陣,咬咬牙道:“看看他們這次能不能帶云燁回來吧,實在不行,便只有試試那個法子了。”
“——反正我的修為本來就接近于無,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財神伸出小手想安慰她,神情上掛著些好笑的悲戚:“你想開就好,日子還得過,你看看我,被雷劈了多少次,照應活得開開心心瀟瀟灑灑。”
余瑤:“……”
她才要說你看看自己的小手小腳的模樣還能高興起來嗎這樣的話,然后下一刻,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
財神,一日之間,看上去又比昨天小了許多。
若說前些日子,他還是十歲的孩童,現(xiàn)在,頂天就是七八歲的模樣。
余瑤咽了咽口水,穩(wěn)了穩(wěn)聲音,問:“你怎么回事?”
“噢,你說這個啊?”
財神看上去有些不以為意,他眨了眨眼,悄悄覆身在余瑤耳邊,問:“你感應自己身體看看,是不是有了什么變化?”
確實有。
原本零七亂八的經脈,現(xiàn)在通通都長好了,原本云燁受了重傷,她也應該一蹶不振,至少補個小半年才能養(yǎng)回來,現(xiàn)在卻一點影響也沒受,就連昏迷前的劇痛也沒了。
她啞了聲音,抬眸無聲詢問。
“嘿,不得不說,云燁那小子還真狠。
你不知道,我們把你帶回來的時候,你一身的血,嘴巴里咕嚕咕嚕冒著,怎么止都止不住,你弟一看不得了,簡直要發(fā)狂,但又找不到那小子的人,蹲在門口不敢看,琴靈也紅了眼,顧昀析杵在那。”
財神回憶起來,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指著旁邊的一根柱子,道:“就站在那,臉黑得跟鍋灰一樣,也不知道突然發(fā)什么瘋,往自己手上割了一刀,撬開你的嘴往里灌,嘖,帝子的血啊,多好的東西,可你偏偏吸收不了。”
“最后琴靈想了辦法,說我們幾個同為現(xiàn)世之神,精血對你有效,也不會像顧昀析的血那樣強橫,讓人吸收不了。
于是每人擠兩滴給你喂下,果然有效,但是他們不讓我一起,把我趕去陪著那紅鳥給你熬湯。”
“我想那哪能呢,我的血那才是療傷最好的大補藥啊,他們一走,我就擠了三四滴出來,怎么樣余瑤,我夠意思吧?”
財神沒心沒肺地朝她擠眉弄眼,完全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余瑤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眼里的澀意不動聲色地眨了出去,一字一頓,氣得頭暈目眩:“我一定要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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