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身體,如此反常,余瑤自然是第一時間能感知到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她在自己還未察覺到的時候喜歡云燁入了骨子里,她繼續鬼迷心竅,色令智昏,不顧云燁做的那些惡心事,執意將命再次送到他手里,她會感到疑惑,覺得自己有被虐傾向,但不會產生別的懷疑。
但問題是,今夜,一個時辰前,她才得知顧昀析墮了魔。
她無比的清楚,有這事打底,云燁就是臉上開出花來,她也沒心思觀賞懷念。
沒人比顧昀析重要。
那是從她出世起就相伴,見證了她所有磕磕碰碰,就算要沉睡,也會把鯤鵬令和上霄劍留在她手上的口不對心的兄長。
說是兄長,其實他們之間的關系,更傾向于扶桑所說的,顧昀析管著她,像是管女兒一樣。
哪怕八千年前,自己曾被他坑過一遭,因為這個,再次面對他的時候,余瑤十分的抹不開面子,連帶著稱呼,也是一口一個帝子。
但就是天大的玩笑,也比不得顧昀析半根手指頭。
這點,余瑤心底門清,甚至壓根不需要細想。
因此,這等情況之下,這份的情緒就來得十分詭異,余瑤咬牙,心浮氣躁,越到后來,受的影響越深。
她起身,繃著臉朝蓬萊殿飛掠。
她入殿的時候,扶桑恰巧準備出來,見她臉色難看得不像話,又止住了腳步,率先問:“這是怎么了?”
顧昀析無聲無息睜眼,他以肘撐頭,袖袍滑落半截,腕骨格外突出,皮膚白得近乎詭異,更兼眼角的紅痣,像是濺上了一滴滾熱的心頭血。
余瑤并不搭話,她重復著一個驅除雜念的過程,煩不勝煩,往往才清醒一點,便又被拖入并不美好的回憶中。
桌面上放著的上霄劍感知到了她的氣息,翁翁地動了兩下,小巧的匕首外,嵌著上好的聚靈石,尚未近前,鋒利的劍氣就已劃開虛空,切割氣流。
余瑤寒著臉,拿過上霄劍,往自己小臂上化了兩刀。
血花在淡青的衣衫上綻放,像是雪夜里盛開的紅梅,淺淺的馨香傳開,尖銳的痛感從小臂傳遍全身,余瑤哼了一聲,腦中陡然清明,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頓時如云煙一樣消散,再未有任何的異動。
這一下,無疑證實了她的猜想。
再往回想想,從前和云燁相處的細節,現在想來,竟是處處不對。
上霄劍中突然躥出來一個劍靈,瞪著眼看著余瑤手臂上蜿蜒的血跡,楞楞地打了個激靈,沖著顧昀析喊冤:“這真不能怪我,是余瑤自己撞上來的。”
自從它落回到顧昀析手中,受到的教訓真不少,亂叫人的毛病也收斂了一些。
余瑤將匕首擦干凈放回到顧昀析跟前的桌面上,對上兩人一靈或不解或詢問的目光,定了定神,將方才反常之處一一道出。
顧昀析瞳孔純黑,聞垂眸,如絲如綢的黑發順勢遮了半面側臉,未置一詞,倒是扶桑沉吟出聲:“疼痛可以阻隔思緒,倒也并不一定是你這頭受了傷,云燁跟著感同身受了,怕被發現,才停了某種手段。”
余瑤細想了一會兒,然后堅定地搖頭,眸子烏黑晶亮,還透露著一層濃濃的陰霾,她并沒有遲疑地說出了自己的感受:“我先前并不能確認,但現在想想,從前出現這種感覺,多半是云燁要煉丹,或者有求于我的時候,上回我來蓬萊借扶桑果,也是因為這個。”
扶桑果不同他物,格外貴重,她并不是沒腦子,但依舊還是來了。
現在逐一理清,若說里頭沒蹊蹺,她是不信的。
“而且。”
余瑤瞥見顧昀析眼底的忽明忽暗的火蓮,也知他將墮魔之事告訴了扶桑,也沒了什么替他隱瞞的想法,直道:“今夜這個情況,我斷然沒有心思落在兒女情長上,特別是我得知他將要另娶,流構陷,還騙我吃下生死丹之后,更不可能。”
顧昀析驀地笑了一聲,淺而短促,長指一點,聲音清和:“過來。”
余瑤走到他面前,明艷灼然的臉上尚帶著來不及掩去的厭惡和憎惡,顧昀析伸手,暗紅衣袖拂過她的小臂。
疼痛戛然而止。
他看起來極滿意地瞇了瞇眼,問:“此能否當真?”
“能。”
余瑤并未遲疑,她眼珠動了動,道:“以前在人間看戲之時,你曾說過,寧愿拼得頭破血流,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我雖然沒什么大志向,但也絕不想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暗算而不自知。”
“行。”
顧昀析罕見地露出一縷笑意,就連聲音,也十分地溫柔,只是話中的意思,卻讓人不寒而栗。
他說:“若是云燁真對你使了手段,我親自將他去骨抽筋,挫骨揚灰,若是沒有,你就下去陪他,如此可行?”
余瑤一看他的模樣,就知道這人的瘋狂看戲勁又上來了。
她捏了捏眉心,應得倒也干脆。
果然,他看上去高興了一些,嘴角微微一扯,聲音里盡是暗藏的鋒利與扭曲的躍躍欲試,“那,現在就走。”
余瑤:“等等,你還未同我說,墮魔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才是她今夜前來的目的。
她知道,普通的心魔,根本不足以令他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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