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謹整整吃了一年缺滋少味的營養餐,各種海魚輪番上,吃得他都快變成貓了。
終于一年生存期過去,顧遠再帶他去醫院檢查,抽完血后方謹坐在樓下花園長椅上等候結果,眼見一只黑貓叼著小魚干路過,突然停下瞅著他。
方謹眨眨眼睛,一人一貓互相打量半晌。
片刻后黑貓說:“喵?”
黑貓用一種向準同類打招呼的友好態度,搔搔自己的耳朵,然后叼起小魚干走了。
方謹:“………………”
方謹轉向滿臉驚奇的顧遠,突然悲從中來:“……早跟你說過吃太多魚會基因突變!”
結果檢查結果出來后指標一切正常,遠遠超過很多同期病人,新來那年輕醫生把顧遠夸得心花怒放。
“咦,上次那高高瘦瘦戴眼鏡,一臉全世界都欠了他八百萬的醫生呢?”顧遠環顧辦公室一周,幸災樂禍問:“被投訴撤職了嗎?看大門去了嗎?終于被醫鬧打了嗎?”
方謹立刻用力把他往門口拽,同時作賠笑狀指指顧遠,又指指太陽穴,示意這人腦子有坑請不要介意。
“哦,這倒沒有。”年輕醫生愣愣道:“前輩說這年頭行醫風險大,沒點護身的功夫不行,就停薪留職去少林寺進修了半年,回來升主任醫師了。”
“………………”顧遠表示:“我服。”
雖然術后五年不復發才能代表完全治愈,但一年生存期是個重要指標,說明方謹基本算移植成功了。
換之,終于可以吃好吃的了。
為了慶祝這個,顧遠特地把張小萌助理請出來吃了頓飯,和方謹兩人雙雙敬她酒。張小萌助理表示雖然頂級日料吃得很開心,被敬酒也很有成就感,但全程圍觀顧總和方副總你儂我儂實在是太虐狗了,于是吃完飯立刻頭也不回告辭而去,臨走前還憤憤幻想了一下把這倆捆起來架到火上燒。
顧遠停車的位置離日料店有相當一段距離,兩人便手拉手散著步,慢慢地走過去。街道上車水馬龍華燈初上,溫暖的晚風從發間掠過,十分的舒爽愜意;走著走著方謹手機突然叮咚一響。
顧遠問:“怎么?”
“幾個當初同期做手術的病友都是最近去復查,在群里說復查結果。”方謹把手機重新放回兜里,嘆了口氣。
“情況不好?”
“都還行。我只是想起去年幾個沒熬過排異期的病友……轉眼都快一年了。”
顧遠安慰道:“排異這種事很難講的,都是各人天命,不能強求,別太傷感了。”
方謹卻搖了搖頭,“不能這么說。能不能找到配型骨髓是各人天命,但術后排異也有一部分要看保養和照顧情況……如果不是你,也許我現在未必能站在這里。”
他頓了頓,突然又笑道:“不,如果不是你,也許我好幾年前就已經瘋了。”
他很少說自己以前的事情,顧遠也不會去問,總能感覺到方謹心里是有個結在那的。
但現在聽這話的語氣,又非常的釋然,似乎那些瘋狂扭曲的往事已經隨著時光漸漸淡化,雖然不會完全消失,但偶爾觸碰也不會再感到疼痛了。
“如果沒有你我也早就死了,或者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提線傀儡,渾渾噩噩過大半輩子,所以現在說這些有啥意義。”顧遠耳朵尖有點發紅,不自在地動了動:“再說我哪有那么好。”
方謹望著他一笑。
紅燈熄滅綠燈亮起,他倆手拉手穿過十字路口,川流不息的人群從身側涌過。
“對了,”顧遠突然勾勾小手指,笑問:“咱倆結婚一周年紀念日快到了,你想要什么禮物?”
顧遠對結婚紀念日簡直有種謎之追求:早先他想把第一次求婚當做結婚紀念日,對此方謹雖然感覺怪怪的,但也不想反對,就回答說可以沒問題;但緊接著顧遠以“我覺得你語氣太隨便說明你對這個問題不上心你果然不夠在乎我們的關系”為借口追著他吵了半天。于是方謹妥協了,他鄭重表示親愛的我覺得有點怪,不如我們把海灘婚禮那天定為正式的結婚紀念日吧!然后顧遠又以“哦買嘎你果然不把我的第一次求婚當回事你簡直殘忍無情太冷血了”為借口狠狠日了他一頓。
方謹只能無語凝噎,表示自己實在不知道怎么辦,一切請老公做主。
于是被馬屁拍開心了的顧遠舔舔爪子,慈悲之心大發,說:“那么就海灘婚禮那天吧……第一次求婚沒成功,確實不該算。”
雖然是第一次結婚紀念日,但要不是顧遠突然提出來,方謹確實沒什么感覺——他感覺跟顧遠在一起的時候其實每天都像紀念日。
但這話不能說,一說顧遠尾巴立刻翹上天,待會就該拉他去車里嗨了。
“說啊,想要什么禮物?”顧遠不滿催促:“快說,托你的旺夫運,老公今年賺了不少錢,要什么包包裙子隨便開口,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方謹嘴角微微抽搐,突然想起顧遠某次沉痛表示自己沒送過車沒送過房,連包包都沒給媳婦買幾個,真不是個好老公,就反問:“你想送什么禮物?”
“哦,你選不出來。”顧遠愛憐道,“要不我明天帶你去香奈兒店里隨便買吧,晚上再把老公精健強壯的**送給你,我看就差不多了。”
方謹立刻感激道:“我真是太愛你了親愛的,要不咱們來點有新意的:明天我帶你去愛馬仕包包裙子隨便買,晚上再把我的那啥……黃瓜送給你,你看怎么樣?”
顧遠:“……”
顧遠如同被碰了菊花的大貓,立刻氣勢洶洶瞪視方謹,方謹不甘示弱回視。
兩人在大街上一路走一路瞪,走到停車場門口,顧遠突然靈機一動,得意洋洋威脅:“晚上想吃全魚宴嗎?”
方謹立刻閉嘴乖了。
結果兩人一直沒就紀念日禮物達成共識,最終只能約定各準備各的,最后互相給對方來個驚喜。
張小萌助理對此評價:“你們好煩。”
到紀念日前一天,顧遠晚上下班收到方謹一封郵件,打開只有簡短一句話,說去市中心某某公寓搬東西,叫他過來幫忙——顧遠往隔壁辦公室伸頭一看,方副總果然不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早退的。
那個市中心公寓,就是他們最早同居時住的,已經空置很久了。
正巧顧遠今天推掉了所有應酬和商業活動,就沒叫司機,自己一個人拿了鑰匙開車過去。從電梯上去一層只有兩戶人家,顧遠一進樓道,就聞到濃濃的食物香氣迎面而來。
他打開門,驟然一個怔愣。
因為長久空閑而蒙在家具上的白布都敞開了,城市溫柔璀璨的夜色從落地窗外一涌而入,客廳被溫暖的燭光映亮,餐桌正中擺放著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和閃閃發光的銀質餐具。方謹正站在桌邊,手持一只滋啦作響的生鐵鍋,小心翼翼把心形牛排倒進餐盤里去。
他抬頭對顧遠一笑,溫柔地彎起眼睛:
“回來了嗎,快洗手吃飯吧。”
剎那間記憶閃過腦海,一模一樣的對話和場景從時光中逆流而來。
顧遠內心被一股奇怪的溫熱和酸甜漲滿了,他走到餐桌前,果然桌面上擺放著和那天晚上完全相同的前菜——焗大蝦,香檳浸生蠔,紅酒燴牛舌,甚至連燭臺和玫瑰花都和記憶中別無二致。
所有細節都和第一次求婚的那個夜晚完美重合,只是他們兩人的位置交換,這一次微笑站在燭光之下的,是無名指上帶著婚戒的方謹。
“你……”
顧遠只說出一個字就發不出聲音了,他揉了揉鼻子。
“你知道當時我的心情嗎,就和你現在一模一樣。”方謹解下圍裙,剪裁合體的黑襯衣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打開軟木塞,俯身給顧遠面前的水晶高腳杯淺淺斟上一層酒,笑道:“那個時候我想沖上來吻你的心,并不比你現在少半分呢。”
顧遠什么話都沒說,伸手勾住他的脖頸,兩人隔著餐桌緊緊接吻。
柔軟唇舌糾纏,燭光輕微的噼啪都被湮沒在曖昧的聲息中。許久后他們才輕輕分開,顧遠凝視著方謹明亮的眼睛,溫柔道:“我不僅想親你,還想把你的屁股按住揍一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