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魏獅去沈小石租的房子那兒找他,拍了半天門沒人應。
沈小石是本地人,但從出獄那天起就和家里沒聯系過,一直住在外邊。他平日里看著大大咧咧的,嘴卻很嚴,從不提家里的事,而我和魏獅也沒問過。
這年頭,誰沒點不能說的秘密。
“怎么辦?”魏獅盯著門鎖,長眉深蹙,“暴力破門?”
現在已是晚上九點多,老舊的樓房因為糟糕的隔音,走道里縈繞著不知哪層哪戶人家播放的戰爭片音效,炮彈聲不斷。要是我倆在這暴力破門,整棟樓的人說不準都要出來看熱鬧。
“不好吧,人家還以為我們入室搶劫呢。”我這一副良民樣還不要緊,可魏獅往旁邊一站,大花臂,板寸頭,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啊。
魏獅抓抓腦袋,挑剔地打量我:“你在里面那么多年就沒拜哪個高人為師,學到一些神秘的技能嗎?”
我睨他一眼:“有啊。”他一興奮,“我學會了如何辨別傻x。”
魏獅“操”了聲,繼續去拍門。
“三哥?楓哥?”突然,黑暗中傳來悠悠男聲。
我和魏獅齊齊一激靈,轉過身去。
沈小石站在我們身后不遠處,手里領著個塑料大袋子,似乎正購物歸來。他臉色不太好看,眼下黑眼圈很重,衣服也皺皺巴巴,跟幾天沒換洗了一樣。
人沒事就好,我松了口氣,剛想說兩句,魏獅大步走過去,一巴掌呼沈小石腦殼上,又重又響,嚇得我皮都緊了緊。
“你是不是有病?”魏獅兇神惡煞開吼,“給電話充個電你能死啊!”
魏獅那力道不是開玩笑的,實心木板都給他劈斷過。
沈小石雙手捂住腦袋,有些委屈:“我今天剛回來……手機這兩天在外面沒地方充啊。”
“剛回來?你去哪兒了剛回來?不知道這樣別人會擔心你嗎?”魏獅不依不饒道。
“好了好了,人沒事就好,有什么進屋再聊。”我示意沈小石先來開門。
沈小石被魏獅教訓得蔫頭巴腦的,抖出鑰匙開門,一聲不響進了屋。
魏獅更氣了:“你這什么態度?”
我攔住他,讓他控制下自己的情緒。他這人哪兒都好,就是容易生氣,而且氣性頗大。不然也不至于進去那些年。
“你冷靜好了再進來。”我說。
魏獅還沒到遷怒于我的地步,黑著臉看我片刻,轉身去窗戶那兒抽煙去了。
進到屋里,就見沈小石孤零零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一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模樣。我過去摸了摸他腦袋,問:“出什么事了?跟楓哥說說。”
沈小石雖然看著青澀稚嫩,卻不是個沒責任心的人,說了只請一天假就是一天假,會失蹤這幾天,還一點消息沒有,一定是發生了什么超出他預期的事情。
沈小石沉默良久,沒有說話。我也不逼他,看他袋子里都是吃的,聯系他一身邋遢,猜他可能還沒吃飯。
“我給你泡個泡面吧?”
我從袋里掏出杯面就要往廚房去。
“我媽打電話給我……”沈小石忽然開口,“她讓我回去,說想在死前見我最后一面。”
我悚然一驚,拿著泡面又轉回去,坐下認真聽他細說。
“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后來我媽再嫁,又生了個弟弟……”沈小石揉了揉眼睛,聲音低落道。
他的母親是個十分柔弱沒有主見的性格,生來便如蒲柳,任人拿捏。分明也沒多少感情,卻因傳統的婚姻觀,認為有人肯要她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便謝天謝地,匆匆答應了二婚。
結果二婚簡直是個火坑,進去容易出來難。
沈小石的繼父暴躁易怒,日常生活一有不如意的,便要打罵妻子,讓沈小石很看不慣。但他那時候小,就算沖上去幫忙,也總是被繼父毒打的那一個,母親還要替他求情,之后遭受更多羞辱。
“我媽總是讓我不要跟他吵,讓我安靜一些,讓我像她一樣,忍一忍就好。”沈小石不想忍,越大就越不想忍,可母親并不理解他,認為他叛逆沖動,總是惹事,“我一心想幫她,她卻拿我當外人,到頭來他們才是幸福美滿的一家人。”
深覺被母親背叛的少年,自此以網吧為家,跟著一群同樣不著家的不良仔,開始成天瞎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