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厚著臉皮跟盛珉鷗他們又去蹭了頓飯,但因為之前剛吃過,其實也吃不下什么,就在邊上喝喝茶,聽他們聊天。
我試著解釋自己和莫秋的關系,再三申明我們只是,也只會是老同學關系。說這話時,我特地看著盛珉鷗,他卻只是自顧自地用餐,好像對我說的并不感興趣。
其他人信不信我不在意,就算他們腦補出五十八集苦情小電影,我也無所謂。但盛珉鷗不同,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我都希望他不要誤會我是那種吃著碗里的瞅著鍋里的人。
如果此時只有我們兩個,這場誤會其實也很好解釋。但凡有其它路可走,我又為何選最難的那一條?我對他心意不改,便是最好的自證。
第二頓飯也吃完,我與盛珉鷗彼此沉默著下到地庫,又沉默著一同上了車。
好不容易進入安靜的小空間,等紅燈時,我一邊用眼角余光觀察他反應,一邊斟酌著該如何開口。
而就在此時,盛珉鷗先一步道:“明天你不用來了?!?
我心頭一緊,看向他:“可是約定……”
“我知道我們有約定,我壞的是腳不是腦子?!彼久即驍辔?,拇指在鹿角的頂端反復摩挲,“我的承諾始終有效,只是我不再需要司機。”
這個消息實在有些突然,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搜腸刮肚,思緒萬千,想著這幾天也沒哪里得罪他,昨晚甚至還無私奉獻幫了他一個小忙,他到底為什么毫無預兆就要和我鬧掰?
難道,我幫忙還幫錯了?
“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我試探著道,“你不用這樣緊張,我說了不會自作多情就絕不會自作多情。你現在腳還沒完全好,自己開車不方便吧?”
盛珉鷗唇角勾起諷笑,看傻子一樣看我:“我難道還缺你一個司機嗎?沒有你我也可以找到別人為我開車??诳诼暵曊f不會自作多情,如今又為什么要追根問底?”
我被他反問地胸口一窒,瞬間跟被塊千斤巨石正正砸中般,幾乎要憋悶得喘不過氣來。
紅燈已經跳綠,我遲遲沒動靜,造成后車不斷地朝我按喇叭。
我深吸一口氣,換擋的同時,沖盛珉鷗笑了笑道:“因為我始終做不到和你一樣冷酷無情?!?
話畢迅速冷下臉再不看他,一路無聲到了他公寓樓下。
車才停穩,盛珉鷗便開門下了車。
“好心當驢肝肺?!睕_著重重關上的車門嘀咕一句,我熄了火,也跟著下了車。
將鑰匙丟還給盛珉鷗,之后他往公寓樓方向走,我往大門方向走,兩人分道揚鑣,誰也沒說再見。
走出十幾米,我腳步一頓,終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身后,卻只來得及在透明玻璃門后追到盛珉鷗的一片衣角。
沿著馬路慢慢往家走,因為有點想抽煙,我就沒叫車。
夜空晴朗,星星卻很少,口中的煙停不下來,抽了一根又一根,直到第五根才覺得腿有點累,在路邊攔了輛出租回家。
我跟盛珉鷗互相傷害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放棄不開心,堅持也不開心,我怎么這么難呢?
第二天,由于楊女士他們家的交通肇事索賠案在下午一點開庭,我難得睡了這段時間第一個懶覺,直到十點才起,之后吃了頓早中飯便趕赴法院。
這次不是什么引人矚目的大案子,在場并沒有幾個人旁聽,因此我坐到了第一排,可以清楚地看到控辯雙方席位上每個人的細微表情。
被告席坐著兩名被告,一名身形佝僂面相凄苦的中年男子,看起來是肇事司機;還有一名西裝筆挺的眼鏡男,應該是保險公司代表。奇怪的是,只有一位律師。
難道是共用一位代理律師?這樣想著,陪審團與法官先后入席后,庭審開始。
盛珉鷗身為原告律師,先行做了開場陳述,主張保險公司作為第一被告根據保險合同賠付楊女士一百四十萬,肇事司機王有權賠付十萬。
“許勇去世后,楊女士必須獨自撫養女兒。一百五十萬是根據清灣物價綜合得出的一個數額,除去喪葬等費用,也包括了失去父親的許娜小朋友直到成年的撫養費。”
總價一百五十萬的賠償款讓保險公司代表聽了眉毛直抽抽,不停搖頭。肇事司機則握緊雙手,低垂眉眼,滿面糾結。
盛珉鷗陳述完畢后,換被告律師做陳述。
保險公司的代理律師一臉荒謬,直他們一切都是按照合同條款在合法合理的前提下行事,原告將他們列為第一被告簡直莫名其妙。
“根據條款,安起保險有權利在保險人違法違規時,對其造成的交通事故進行免賠。王有權既然簽了合同,就該知道超載不賠。尊敬的法官與陪審團,原告律師的賠付要求與金額完全不合理,我請求您們不予支持。”
輪到第二位被告,也就是肇事司機的代理律師陳述時,王有權自己站了起來。
“我,我沒有錢請律師,他們說要給我找一個,我尋思著也不需要?!蓖跤袡嗬@過被告席,走到法庭正中,突然對著楊女士跪了下來,“我有罪,我都承認,你讓我坐牢吧我真的沒錢。我那車還有好十幾萬貸款要還,這幾個月車被扣著我干不了活,只能到處借錢還貸,親戚朋友都被我借遍了。”
他朝楊女士拜了拜,磕了個響頭:“我真的不是故意撞死你老公的……”他聲淚俱下,忽然開始抽自己巴掌,“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這樣的行為在法庭上簡直是鬧劇,陪審團面面相覷,盛珉鷗蹙緊了眉頭,法官忍不住一再敲響法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