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看了眼腕表,道:“給你五分鐘。”
孟璇君氣瘋了,她拍上談論室的門,呼吸急促地質問我是不是有毛病。
“你怎么可以那么回答?你瘋了嗎?”
莫秋站在角落,將自己瑟縮成一團,想勸兩句,剛吐出一個字就被孟璇君的聲音蓋了過去。
“陪審團不在乎你背后有什么故事,你這么回答,她們會覺得你的道德品行有問題。”
之前莫秋還說她溫柔,看來也是沒戳中她爆點而已。
我掏了掏耳朵:“我以為法庭上不能說謊。”
孟璇君一時語塞,想罵我,沒有什么正當的理由,不罵我,又實在憋得慌。
最后,她長長嘆了口氣:“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要將羅錚云定罪記得嗎?你說過,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不被懲罰,他就永遠不會停止。”
我當然記得。
因為她的話,我迅速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確有點意氣用事。似曾相識的庭審環境和盛珉鷗的到場,讓我難免心浮氣躁。
我以為我比莫秋更強大,更抗壓,但其實我也沒好到哪里去。
抓了抓頭發,我朝孟璇君道:“抱歉,我之后會謹慎回答。”
還有幾分鐘,同兩人打了招呼,我獨自去到法院外面抽煙透氣,結果在角落的吸煙點撞上了盛珉鷗。
看到我,原本與他一同抽煙的另一人迅速按滅煙蒂,擦著我便走了。
我視線追著她背影看了片刻,模糊記得那好像是旁聽席的一員,而且在第一次庭審時我就在前排見過她。她兩次都穿著一身黑裙,面色憔悴,但很漂亮,所以我有點印象。
我輕咳一聲,捏著煙上前——:“借個火。”
盛珉鷗抬頭看了我一眼,遲疑片刻,摸進褲兜,似乎要找打火機給我。
“不用那么麻煩。”我笑了笑,咬住煙湊近了俯下身,借著他嘴里的煙點燃了自己的那根。
我們離得很近,近到我臉上的肌膚,都能感受到他呼吸的力度。
點燃了煙,我直起身,掃過他的雙唇,極力克制自己的目光不要太露骨。
“你怎么來了?”
真是奇怪,我好像天生就缺少對盛珉鷗生氣的能力。明明先前還之鑿鑿,口口聲聲要把他徹底戒除,可只是幾天功夫,再見到他,曾經那些豪壯語就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
“好奇。”盛珉鷗喉結滾動,吐出一口煙,簡單有力拋下兩個字。
我看他面對我時表情全無心虛,甚至態度比我這個苦主還要橫,不禁也要嘆服他的淡定。
真會裝啊,要是我把那段視頻甩在他臉上,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維持現在這樣鎮定自若的表情。
做那些事時他到底怎么想的,總不會是全然討厭吧?不然他胃口也太重了。
理智天使與情感惡魔這時候又跳了出來。
理智讓我別做夢了,大叫著道:“盛珉鷗是沒有心的,這么多年了,你還對他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你能不能醒一下?”
情感也認同理智的說法,但仍舊滿面通紅、春情蕩漾,只顧捧著下巴沖盛珉鷗發癡:“沒有心就沒有心,有腎也行啊。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人也好。”
理智氣厥:“你要求不要這么低啊!”
我要求就是這么低。
“哥……”
我正想說等這件事解決了,大家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下來吃個飯好好聊聊,他卻與我同時發聲。
“你知道什么是‘富人法官’嗎?”
我一愣,茫然地搖了搖頭。
“出生資產階級,從小不愁吃穿,名校畢業,順風順水,人生從未遇到過挫折。雖然同情窮人,嫉惡如仇,但他從來不曾真的想去了解其他階層人群的想法。這就是富人法官。”盛珉鷗瞥了眼法院方向,“鄭法官便是其中典型。”
主審羅崢云案的法官便姓鄭。
我一皺眉:“什么意思?”
“檢察官只要確保定罪就好,不會跟你們說其它多余的事。鄭法官不喜歡有污點的受害人,比如你。”他夾住煙,緩緩湊近,鋒銳的語同口中嗆人的煙一齊襲向我,“他喜歡親近和他同階層的富人,比如羅錚云。就算陪審團認定羅錚云有罪,鄭法官也有很大概率只會判他緩刑或者社區服務,畢竟強制猥褻并不是重罪。”
他問:“為了一個必敗的案子,值得嗎?”
我咬著煙,沒想到他會對我說這些。
“值不值這種事,怎么說呢,看個人吧。”我彈了彈煙灰,笑道,“我覺得值得做的事,再折騰也做。同理,我覺得是值得愛的人,再惡劣也愛。”
我意有所指,他聽明白了,卻當做沒懂,按滅了煙,抬手看了眼時間:“到時間了。”
五分鐘到,庭審即將繼續。
王牌律師,富人法官,人渣明星,真是好一支夢之隊。
罷了,和盛珉鷗的賬可以慢慢算,先把眼前的解決了再說。
“走吧。”
我將沒抽幾口的煙丟進垃圾桶,插著口袋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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