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烈被那威壓所制,額間冷汗涓涓滴下,舌根麻木,有口難。
九枝燈不欲在此時多耗費時間同周云烈計較他縱火焚燒符咒一事,只壓他在地上跪穩,自己則一步跨出門外:“……來人!”
與此同時,兩名魔道弟子正在結伴搜查周北南蹤跡。
一間久被擱置的大殿殿門被吱呀著推了開來。二人走至三清像前,一人繞向神像背后,其中一個仰頭去看那濃髯道發、莊嚴寶相的泥胎木偶,覺得這份莊嚴甚是可笑,便嗤的笑了一聲。
可這一聲笑只響到一半,他便突地僵硬了身子,直挺挺面朝下倒地,砰咚一聲,把繞至神像后的同伴吸引了來。
看到那人倒地抽搐,他吃了一嚇,快步迎上前來:“你這是怎么啦?”
劍匣間薄光一閃,來人的心臟被捅了個對穿。
趴在地上的人緩緩起身來,握劍的手指筋脈突兀,在那致命傷上又絞擰一圈,旋即才松開手去。
穿著應天川服飾的魔道弟子圓睜雙目,后腦殼重重砸在地上,發出西瓜似的脆響。
周北南挾一身陰火破爐而出,這陰火加重了他體內本就濃烈的陰氣,雖在白日,其勢尚威,輕松助他一鼓作氣搶去了這魔道弟子軀殼。
周北南微喘兩聲,坐于地上,十三年來第一次有了腳踏實地的實感。
但這實感竟是借由魔道之人得來,周北南無論怎樣想都覺得諷刺不已。
他苦澀一笑,抬手抹去臉上濺落的鮮血,又將血手在另一魔道弟子的尸身衣服上擦拭干凈,拖住他的尸首,一步一頓地來到了神像之后。
……他還不能很適應人的軀殼。
片刻后,虛掩著的神殿門被周北南推了開來。
許久未曾見光,周北南雙眼狠狠一瞇,恍惚幾瞬過后,才邁步踏入了炫白的日光之下。
不出一刻鐘,被周北南藏起的尸身便被從神龕間拖出。
九枝燈冷冷立于殿外,看著一只蜷縮在殿外回廊間、被陽光被燒得皮肉潰爛的殘魂,不不語。
等到殿內查看尸身的人前來稟告情況,九枝燈方才開口問道:“與此人搭伴的是誰?”
弟子稟過名姓后,九枝燈經過短暫思忖,干凈利索道:“聽我調令,所有弟子一炷香后在應天川主殿前集合,領一枚信彈,三枚引魂符。周北南并非尋常人等能輕易制服得了的,弟子改兩人為四人伴行,若有異狀,馬上引燃信彈?!?
“此外,速速把此名弟子找出,一旦找到,勿要輕舉妄動,以引魂符將其引出體外即可。沒有軀殼,周北南也無法在白日隨意行動。”九枝燈在此處猛地加重語氣,“……在入夜之前,務必將周北南擒獲!”
“……是!”
應天川解劍島,乃封川大陣的節點之一。夜色既臨,潮汐將至,湯湯云水接天而來,幾名著藏藍袍服的魔道修士正鎮戍此處,拄劍押守,自成一道鎖喉陣法,每人腰間各有一發信號煙火,掖著幾枚散發著淡淡尸臭味的靈符。
空站著左右也是無聊,幾人開始閑話聊天,話語有一聲無一聲地被滄浪海聲淹沒。
“那周北南還在逃竄?”
“他也是瘋了,逮人便要上身,這大半日過去,又強殺了六名弟子?!?
“哈哈,困獸之斗罷了。”
“山主囑咐過,入夜后更要謹慎。周北南現如今是死鬼一只,到了夜里,他就不必再依憑軀殼躲藏,極有可能會趁夜突圍而出,咱們時時處處可都得留心著?!?
議論著議論著,話題便自然而然轉了方向。
其中一名弟子發問:“說起來,老四門的首徒,誰更厲害啊。”
“曲馳吧?!绷硪坏茏诱f,“他是兩屆天榜之比榜首,自是比其他人出挑一截?!?
馬上便有人嗤之以鼻道:“……曲馳?不過是個金丹期修士罷了,你們可聽說過徐行之的名號?”
提名曲馳的弟子笑話他道:“你入門多少年,也不過是個看門守陣的,能聽說什么?”
那弟子頓時被戳中心中痛處,他雖說入派較早,修為卻遲遲難以精進,多年來也不過只能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好在他還有資歷可以擺:“我可是從很早時便跟隨山主,還去風陵山遞過拜帖,送過禮呢?!?
眾人哄笑成一團:“得了吧,你一個遞拜帖的,怕是老四門的山門都進不去吧?!?
弟子面上青紅交織,硬著頭皮擺出明證來:“誰說的?我可是真模真樣地瞧見過徐行之!那姓徐的生得貌美,額間一滴朱砂,性情卻狡猾伶俐得很,他手上持一把扇子,名為‘閑筆’,有千般機變,能幻成刀槍劍戟……”
在他吹噓自己的見聞時,眾人卻隱有所感,轉眼看向海上漸漸飄至的一星白點。
一身著白衣的青年翩然落至解劍島前,縹色發帶在腥澀夜風間鮫綃般舞動,素衣簡裝,卻愈加襯得他眼如星辰,身如疏月。
他單手按緊魚腸劍,自然跨前幾步,笑眼微彎道:“各位,我有要事回稟山主。山主可在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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