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平息輿論,與徐行之結伴同去的曲馳被罰回丹陽峰面壁思過三月。
徐行之則在清靜君酒醒前,受了二十記玄武杖,臥床一月未能起身。
等徐行之能動彈的那天,他爬上了屋頂,抓住了沒來得及跑走的九枝燈:“我殿外的星星比別處好看嗎?”
九枝燈冷著一張紅到了脖子根的臉:“我……想來道一聲謝謝?!?
徐行之把人圈在懷里,笑嘻嘻地逗他:“一月以來都沒下定決心嗎?”
九枝燈扭著身子要從徐行之懷里出來:“師兄……”
“對啦?!毙煨兄奸_眼笑,“再叫兩聲?!?
九枝燈扭頭回去看他,不知道他為何對這個稱呼如此在意。
徐行之把下巴壓在九枝燈腦袋頂上,滿足地蹭蹭,笑道:“我有個兄長,但自從我成了師父座下首徒后,我已經很久沒跟他說過話了。我想找個人陪我說說話,可那些外門弟子個個對我尊崇有加,至于北南、雪塵和曲馳他們……盡管處得挺快活,畢竟不能時時處處在一起……”
他低下頭看著九枝燈,滿眼都是真心的喜悅:“所以聽說師父又要收一個內家弟子后,我特別開心?!?
九枝燈毫不留情地揭自己的瘡疤:“我是魔道。”
“那又如何?”徐行之莫名其妙,“魔道就不是我師弟啦?”
小孩兒體溫本來就高,九枝燈被他說得害羞,身體也發起熱來,剛掙扎一下,就聽得徐行之輕聲道:“別動別動,師兄背疼?!?
九枝燈總算是乖了。
他小聲叫:“師兄?!?
……師兄,師兄。
徐行之興奮得眼睛都亮了:“再叫兩聲?!?
九枝燈不吭聲了,徐行之也不介意,摟住九枝燈,和他一起仰頭望向漫天星河。
銀海光寬,星花翻轉,風陵山的星空向來清朗,是四門之中最好的。
徐行之仰頭指著其中一處漏勺狀的星斗,問:“知道那是什么嗎?”
九枝燈說:“知道。天樞星?!?
他從小習慣了獨自一人,因此觀星也是他的消遣之一。
徐行之被噎了一下。但他向來心寬,仍安心摟著他新收的小師弟,與他搭話:“那你給師兄講一講星星吧?!?
九枝燈點頭,抬手指向那漫漫蒼寰。
在徐行之的宮殿屋頂上坐了整整一個月,九枝燈直至今日才發現,這里的星星真的比魔道總壇的星星要好看無數倍。
四年后,孟重光入門。
從此以后,徐行之再未曾抱他看過星星。
因為孟重光不懂星辰命盤、紫微斗數,說了也會忘記。于是徐行之為了叫他在歷年考校時能過關,只得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講與他聽。
現在,九枝燈要比徐行之高上許多了,再也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任后者抱在懷里。
若是重回小時候,九枝燈也不知自己會不會學孟重光那般作態,假稱自己諸事不懂,纏著師兄日日夜夜講給他聽。
……想來也并不會吧。
自己再如何也是魔道中人,與孟重光本就不同,一個魔道弟子與師兄過度親近,不是平白污了師兄清名嗎。
徐行之疼過那一陣,體乏感愈加深重,倒伏在床上,仍咬牙故作輕松地安撫九枝燈:“沒事兒,現在好多了?!?
疼過后還是有點犯暈,徐行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昏昏欲睡。
九枝燈沉默不語地替徐行之掖上被子,欲掩門而出時,突然聽得徐行之在背后喚他:“小燈。”
他回首:“師兄何事?”
徐行之困得抬不起頭來:“……卅四跟我說過,魔道那邊的糾葛與你不會有任何關聯?!?
九枝燈眸光一震,口唇翕張幾度,竟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師兄這回又是為了……
“這幾日你心神不寧,我看得出來。”徐行之的發絲沿手臂垂下,投向他的眸光倦怠又溫柔,“……安心吧。你的兄長爭斗,與你無干,好好留在這里,靜心修持。不要想太多?!?
徐行之實在倦極,說完這話后便睡了過去。
九枝燈只在門邊佇立了一小會兒,便疾步走回床前,垂眸注視徐行之睡顏片刻后,他呼吸愈重,眸色愈暗。
他跪在了床前,掐過徐行之的下巴,對著那片溫軟微甜的唇親吻了下去。
徐行之的嘴唇比九枝燈天生的薄唇要厚一些,親起來肉感極強,酥軟難,舒服得讓九枝燈恨不得溺進去再不出來。
他正沉醉在這隱秘背德的快樂中時,突然聽得側旁有響動傳來。
他做的本是有違倫常之事,本就敏感,聞聽有響動傳來,他心神一顫,霍然撒手,轉頭望去——
繞著小屋轉了一圈,好容易尋到了可進來的地方的孟重光,雙臂正撐在半開的窗戶邊沿,恰好撞見了剛才的一幕。
他的雙目死死盯住九枝燈,眼里血絲與妖光漸生,紅意逐漸一絲絲濡染到眼尾處:“……九枝燈?!?
與此同時。
徐平生從廣府君下榻的小室中走出,沿回廊行不過十數步,便有一柄短槍從暗處殺來,直勾勾釘在了距徐平生不過半步之遙的紅木廊柱上!
徐平生面露駭色,倒退一步,循來處望去,只見周北南從樹蔭間走出,神色冷淡至極。
徐平生隱隱露出了些怒色,但未達眼底便極妥帖地收拾了起來:“……周公子。”
周北南似笑非笑,伸手將短槍收回掌心:“我可當不起?!?
徐平生不卑不亢道:“周公子找我何事?”
周北南也不是什么拐彎抹角之人,既然徐平生問他,他也不妨直相問:“在一個半時辰前,我看見你去弟子下榻的地方找過行之?!?
徐平生面色微變:“是廣府君叫我去找他的?!?
周北南步步緊逼:“他當時已不在房中。你是如何稟告的?”
徐平生見他這般不客氣,索性也不加隱瞞了,道:“房中有魔氣。我去稟告師父此處有魔修出沒,難道有錯嗎?”
周北南不想徐平生竟能如此理直氣壯,一時氣結:“你難道不知廣府君待行之向來嚴苛?行之他再孟浪,行事也是有分寸底線的,你跑去出首狀告他和魔修廝混,你能撈到什么好處?”
徐平生面上不耐之色越發重了:“周公子究竟想說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訐告他人,稍像點樣子的女兒家都不屑為之?!敝鼙蹦侠湫Σ灰?,“你當真是徐行之的親生兄長嗎?我看你們不像一個娘胎爬出來的。”
徐平生陰了臉色:“不做虧心事,何怕受罰?再說,周公子從何處得知我與他一奶同胞?我是我,他是他,為何你們一個兩個都要拿我同他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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