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徐行之話本里的設定一樣。
根據徐行之構思的內容,孟重光這一幫人這些年一直在尋找那把能將他們送出蠻荒的鑰匙。
蠻荒僅有一扇“門”可供出入,而蠻荒的鑰匙,世上總共只有兩把。
其中一把,當然是由身處蠻荒之外的正道之主貼身保管;而另一把鑰匙則被此人丟入蠻荒,藏在某處,為的是讓這群囚犯不至于失去希望,而要他們在反復徒勞的尋找和循環中遭受精神的折磨。
關于這把鑰匙的去向,眾說紛紜。
有人認為這把鑰匙并不存在,只是那些上位者給予這些囚犯的一個虛幻的夢想;但也有人認為,鑰匙是存在的,只是碎成了幾塊,分散四處,要想收集起來,極為不易,但相較于前者而,后者畢竟還是有些盼頭。
在徐行之的設定里,孟重光最后拿到了鑰匙,走出了蠻荒。
他還沒有寫到那里,也沒有寫明鑰匙真正的藏匿地點,然而,他已經在話本中標明了能獲取鑰匙關鍵信息的四處地點。
——封山,虎跳澗,化外之地,無頭之海。
至于真正的蠻荒鑰匙在哪里,就連造物主本人徐行之也不曉得它到底被扔在了哪個犄角旮旯。
目前,知曉大量情報的徐行之,能做的卻唯有“拖延”二字。
徐行之不討厭這群人。他們都誕生于自己的筆下,他們的悲劇命運可以說完全是由自己捏造出來的,包括孟重光。
哪怕被“世界之識”告知他是個十惡不赦之徒,哪怕曾一度被他銬在床上哪兒都去不得,徐行之對孟重光也討厭不到哪里去。
但他需要回家。
父親徐三秋和妹妹梧桐都在外面,他不能耽于幻境中流連不回。
“世界之識”說得再清楚不過了,不殺了孟重光,他根本出不了這個世界。
再說,他不討厭孟重光,并不代表要幫助孟重光出蠻荒。
畢竟孟重光性情不定,誰也不知道他走出蠻荒后,那些將他投入蠻荒、囚禁一十三年的人會遭多大的殃。
因此,面對周北南的問題,徐行之不緊不慢地打了個太極:“怪不得他叫我速戰速決,把重光殺掉。如果我不殺,他便要我也在蠻荒里自生自滅。”
周北南呸了一聲:“瞧瞧你教養出來的,什么兔崽子師弟。”
徐行之回敬:“你說的兔崽子,是孟重光還是九枝燈啊?”
周北南不客氣道:“兩個都不怎么樣。”
有了原主記憶打底,徐行之跟人聊天都有幾分底氣了。
他很想說你周北南不也被關進蠻荒大牢來了嘚瑟個屁,但周北南卻先于他發了難:“這些年你是跟九枝燈生活在一起吧?”
徐行之:“……為何要這么問?”
“現在整個風陵山都歸了他了,孟重光又被他扔到監牢,他難道會舍得放你走?”周北南一臉曖昧又諷刺的笑容,“……你是和他談崩了,他才逼你來殺重光的吧?”
徐行之被周北南笑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總覺得周北南話里有話。
……大家都是師兄弟,怎么自己這個大師兄倒像是這兩個倒霉師弟養的兔兒爺似的?
不過細想想,周北南這推測也不算是無的放矢。
為免還要費心勞力編織更多謊話,徐行之圖了個一勞永逸,順著他的話道:“差不多吧。”
話音剛落,房門外便傳來轟然一聲悶響,繼而是磚石粉沙般簌簌落地的碎響。
周北南跳起身來,去查看情況。
徐行之突然有了種特別不好的預感。
他爬起身來,隨他朝外走去。
周北南是游魂,直接穿透門扉走了出去,而徐行之跟在他身后打開門,稍稍耽誤了點時間。
開門后,發現周北南站定不動了,徐行之的不妙預感隨之水漲船高。
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徐行之喉頭狠狠一噎。
門口空無一人,然而,原本完好的雕花石柱有一處恐怖的人形凹陷,可以清晰地看出剛才那里曾趴過一個人,正面朝著房間門。
更恐怖的是,人形側前方,還有五道無比清晰的手指抓痕。
指痕拖了老長,上面石屑翻卷,一看便知道剛剛偷聽的那人是在多么憤怒的情緒下才留下這道抓痕的。
想一想剛才二人談論的內容,想一想異響產生的節點,再想一想在這座塔內誰會有這般強悍的力量,不難推測出剛剛趴在外頭偷聽的人是誰。
周北南用極富同情的語調對僵硬的徐行之道:“節哀。”
徐行之早被“世界之識”告知,孟重光對原主執念過重,但親眼看到這道可怖的宣泄痕跡,徐行之的腿肚子還是有點轉筋。
當孟重光轉進囚禁獸皮人的小室時,骨女正在為昏迷不醒的獸皮人診療。
孟重光進去時一沒踹門,二沒出聲,但骨女抬頭一望,心中便有了數,問道:“誰惹你了,氣性這么大。”
孟重光咬牙切齒:“我沒生氣。”
骨女說:“我看你快氣瘋了。”
離了徐行之,孟重光便將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臉擺了出來。他走上前去,用腳踩上了躺在地上茍延殘喘的獸皮人腦袋:“師兄叮囑過,別叫他死了,他怎么還沒醒?”
骨女:“……你把他打成這樣,不就是想叫他死嗎。”
“他難道不該死嗎?”孟重光的表情微微有些懊惱,“他害我失態,在師兄面前動手,壞了我在師兄心目中的形象。”
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