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答道:“他忘記了。”
關于這點,徐行之倒不覺得奇怪。
鬼修以操縱尸體與鬼魂為主要攻擊方式,作為鬼修之一,陸御九明顯屬于后者,而鬼魂,又可以被大致劃分為明鬼與暗鬼。
能記起前塵往事的鬼,被喚為“明鬼”,它們靈臺清明,力量與生前無異,生前強大,死后也同樣強大。
那些記憶模糊的鬼,則被統稱為“暗鬼”。它們在死亡的時候,部分魂魄已經損毀、丟失,或者還附著在生前的殘軀中沒有解脫出來,因而混混沌沌,游離世間,力量相較生前會大打折扣。
而導致鬼魂變成“暗鬼”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的死因極其慘烈,以至于神魂潰散,五魄分裂,甚至痛苦到不愿去回憶自己的死亡。
徐行之很難想象到當年出了什么事情。
按照原主散碎零亂的記憶,正道共分四門,四門各守一樣創世神器。
清涼谷守“太虛弓”,應天川守“離恨鏡”,丹陽峰守“澄明劍”,而原主所在的風陵山,守戍的是“世界書”。
孟重光是天妖,褫奪神器,遭到流放,倒還合乎常理,然而,周北南是應天川島主之子,為何也要和他妹妹一同盜取本門神器?
這又是何必呢?
徐行之心中千回百轉之時,周望突然反問道:“徐師兄,你的右手是怎么回事?”
徐行之瞧了瞧自己被開了天窗的梨花木右手,頗可惜道:“你說這個洞啊?剛才被捅的。”
周望忍俊不禁:“誰問你這個洞?我是問你的手為何斷了?”
……是啊,為何呢?
說老實話,徐行之自己也記不大清楚了。
仿佛是他自己五歲時太淘氣,玩鬧時不慎被麥刀整個兒切下手掌,血流如注,大病一場,高燒三日,一月未能蘇醒,醒來后便成了殘廢。
所幸老天爺還給他留了一只手,想想也不算很壞。
然而,提到自己的右手,徐行之不免又想到在自己受傷時,父親衣不解帶地照顧在自己身側的場景。
自己現在身處蠻荒之中,也不知道外面的時間流轉幾何,父親和妹妹現在過得怎么樣了。
想到這兒,徐行之不禁有些跑神,又不愿詳答,索性一以蔽之道:“……一難盡。”
周望拋出了第二個問題:“你在外面這么多年,有沒有去找過你的兄長徐平生?”
……嗯?
這個問題一出,徐行之基本可以確定,這小姑娘真的是被周北南派來套自己話的。
最棘手的是,他翻遍記憶,竟然尋不見原主有哥哥的記憶。
究竟存不存在這么一個人尚是問題,他又該怎么回答?
他若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又會不會中了她的話術圈套?
幾瞬之間,徐行之就有了應對之法。
徐行之注視著周望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沒有兄長。”
這個回答讓周望眉頭一皺:“可是……”
徐行之卻難得強硬地打斷了周望的話,往后一躺,單手抱頭,神情漠然:“我沒有什么兄長。”
在塔外催動著靈識、聽著室內二人對話的周北南,聞諷刺地揚了揚嘴角:“當初徐行之得了什么好物件,都千般萬般地想著他那個哥哥。現在他終于知道他哥哥不是什么好東西了。”
鬼面青年陸御九的回答就更簡單粗暴了:“徐平生他就是個王八蛋。活該徐師兄不認他。”
周北南按著耳側,對那頭下達命令:“阿望,問問他,為什么來蠻荒?是誰把他送來的?”
然而周望還沒問出口,周北南便聽到那邊的徐行之懶洋洋道:“是周北南叫你來問我的吧?”
既然被識破了,周望也不多加隱瞞,直截了當地問道:“我舅舅懷疑得有理。十三年了,任何人都沒見過你的蹤影,也打探不到你的消息,時隔多年,你為何突然進了蠻荒?”
徐行之沖周望勾勾手指:“你過來,我悄悄告訴你。”
周望自然附耳過去。
徐行之眼波一勾,在周望右側的石頭耳墜兒里發現了一抹微光。
他眼疾手快,一把將那耳墜兒掐下,指尖用力,猛地一捏。
這耳墜兒是由周北南靈識幻化而成,直通他的耳道,哪里經得起這么揉捏,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翻身躍起,捂著耳朵痛苦大罵:“姓徐的,我操你大爺!”
徐行之:“哈哈哈哈哈。”
那頭的周北南臉色發青,掐指巡紋:“你給我等著!”
轉瞬間,徐行之掌心的耳墜變成了一只大如羅盤的蜘蛛。
徐行之的笑容漸漸呆滯。
直到蜘蛛長滿細毛的腿開始在他手指間蠕動,他才猛地甩開手去,發出了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
這下輪到周北南拍著大腿狂笑了:“哈哈哈哈哈。”
徐行之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扯著金鏈子直退到了床腳盡頭,被嚇得渾身發抖,骨頭從內到外都是酥的,骨縫里密密麻麻像是爬滿了小蟲子,難受得他要死。
就在這時,竹扉的門被人再度揮開。
孟重光驚慌地沖了進來:“師兄??怎么了???”
徐行之還未作答,就見那蜘蛛挪動著細細的足肢,沿著床腿爬上了床來。
他腦袋里嗡的一聲,飛奔著跳下床去,直接撲到了孟重光懷里,雙腳離地掛在他脖子上,眼淚都要下來了:“……蟲子!!那兒有蟲子!!!”
作者有話要說:師兄:誰能幫我把蟲子拍死,連人帶命都是你的。
重光拍死:師兄,你看……
師兄:走開!不要用打過蟲子的手摸我!!
重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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