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周以前，她從陳褚連書房看到了那個清秀的男人懷孕的事，看到照片那刻她幾乎呆了，然后匆匆將照片與資料放回原處，回到房間怔愣。

她沒見過這樣的事，但這件事卻切實地在身邊發(fā)生了。

她有一瞬間想要質(zhì)問陳褚連為何要收集這些信息，是否真的要置連訣于死地，卻在當晚走向陳褚連的書房時，聽到他與人通話，花了高價將對方手里的待發(fā)的勁爆新聞壓了下去。

她這才知道，陳褚連記恨連訣是真，想讓連訣坐牢也是真，對連訣的欣賞與失望同樣是真。但不至于到要靠傷害外人來平憤。

她還記得陳旭最后一次從陳家罵罵咧咧地離開，嘴里叫囂著：“到現(xiàn)在你還在護著他，他不過就是陳家養(yǎng)的一條狗罷了。”

陳褚連站在二樓冷聲對他說：“那也要看是誰養(yǎng)的狗。”

陳旭甩下一句“那就等著看吧”，之后念著“也不知道誰才是陳家的人，我看你真的是老糊涂，該去看看腦子的人是你吧”便摔門離去了。

接著就是那場源于陳旭惱羞成怒而造成的車禍。

得知車禍后，余曼的手都在抖，她第一次和陳褚連正面發(fā)生沖突，是質(zhì)問他知不知道陳旭的動作，陳褚連給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她在這一刻從對他的不滿徹底轉(zhuǎn)變成了失望，她實在不能接受與自己同床共枕許多年的男人有如此冷漠與視人命為草木的一面，而陳褚連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我已經(jīng)救過他一次了，還要怎么樣？”

在她決定離開前，愧疚驅(qū)使著她來到這里，她想確定一下沈庭未的狀況，也想為肚子里的孩子積點德——他親爹敗出去的德。

連訣打開門，用身體擋住了她的視線，面色發(fā)寒：“你來做什么？”

“……我來看看他。”余曼明顯底氣不足，她往后稍退了幾步，問，“他還好嗎？寶寶呢，都還好嗎？”

連訣意味不明地輕嗤了一聲，將門帶上，才冷聲說：“拜你們所賜，還沒死。”

余曼沉默了一會兒，跟他說了對不起，又出于私心，不愿意讓連訣將所有的責任歸結(jié)于丈夫身上，刻意隱藏了部分真相，只告知他：“是陳旭做的。”

連訣毫無意外，臉上也沒有展露出任何波瀾，冷淡地將茅鋒重新指回她刻意回避的人：“陳褚連知道了？”

余曼被他問得心里一慌，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了聲：“……啊。”

在對上連訣的眼神時，她才意識到連訣所說的“知道”并不是指那場車禍，而是指沈庭未現(xiàn)在的狀況。因此她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她被連訣一不發(fā)地盯得心里發(fā)毛，硬著頭皮說：“但是你放心，陳褚連不會找你的麻煩，你也清楚的……陳褚連不是那樣的人。”她的聲音越說越輕，仿佛快要跟著空氣里漂浮的塵埃散了，停了片刻，才接著說，“陳旭出了那樣的意外，他之前造的孽牽扯了家里不少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整個陳家已經(jīng)亂套了，陳褚連不可能再有精力來對付你，他也不會……畢竟你們相處了這么多年，他對你下不了狠手的。”

她在說這些話的期間，連訣始終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她抬起眼，看到連訣的目光虛虛地落在病房門上的玻璃窗中。

待她說完了話，連訣才收回眼，態(tài)度和語氣都是一如既往地疏離：“還有事嗎？”

余曼從他身側(cè)看向病房，目光還沒在床上那人身上落實，連訣已經(jīng)生硬地擋住了她的視線。

余曼只好收回眼，她看著連訣，說：“我要走了。”

連訣沒問去哪兒，甚至沒有回話，余曼好像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應，自顧自地說：“我查了天氣預報，后天是個不錯的天氣……適合開啟新生活。”

連訣對她的新生活或是舊生活并不感興趣，只是出于對孕婦的尊重以及自身修養(yǎng)，站著沒動，等她把話說完。

余曼走之前猶豫了很久，最終從包里掏出一支口紅，在紙巾上寫了一串號碼，塞進連訣手里，說如果實在放心不下可以聯(lián)系她，她在國外有處住址非常適合養(yǎng)胎，陳褚連肯定找不到，如果需要的話可以把沈庭未送過去。

連訣沒有跟她道別，但收下了那張寫了號碼的紙巾。

余曼離開以后，連訣的手機響了。

他看著病房里闔眼安睡的沈庭未，在門口接起了電話。

對方簡單說了一些合作上的事，又問起他太太，說等工作結(jié)束后親自過來探訪。

連訣的視線很柔和地、仿佛怕太沉重會吵到沈庭未那樣輕飄飄地落在床上，禮貌地拒絕了。

“不用麻煩了。”連訣說，“我太太他很快就會好。”

電話中途有名護士找他，讓他去一下劉主任那里，他說知道了。

對面顯然也聽到了，于是跟他道了別，讓他先去忙。

連訣掛斷了電話，在門口站了少許的時間，才朝主任醫(yī)師的辦公室走去。

劉主任的表情比往時輕松許多，在連訣進門時幾乎是笑著讓他坐下。

他指著腦部片子上的一小片不明顯的陰影，對連訣說：“沈先生的腦部現(xiàn)在仍然殘有少量淤血，暫時壓迫著神經(jīng)，導致人仍在昏迷狀態(tài)。但沈先生現(xiàn)在恢復得很不錯，按照這樣下去也許不出三天就能醒過來！”

連訣揪著許多天的心口在這一瞬間驟時松懈下來，他聽到自己說“好”，然后張了張嘴，又說了一遍，“好”。

劉主任顯然與他同樣開心和激動，幾經(jīng)克制才接著跟他說了一些病人醒來后可能會出現(xiàn)的后遺癥，譬如頭疼眩暈，嗜睡食欲不振，記憶力減退，也有一定幾率出現(xiàn)短暫的神經(jīng)錯亂或是記憶丟失，又找出幾個典型病例給他一一過目。

連訣接過來，粗略地翻了一下手里的病例，在大致閱讀其中一樁病例中患者醒來后之鑿鑿地陳述自己見過ufo的時候，平時為沈庭未換藥的護士突然跑了進來。

礙于連訣在這里，劉主任對她的冒失有些顯露于表的意見，臉色不太好看地打算出訓斥。

護士卻忽略了他的神色，氣喘吁吁地喊：“連總，劉主任！不好了！沈先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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