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轉角的桃花開了,傍晚時分,幾位老人拄著拐杖在樹下聊天,看著空地里的小孩兒們跑來跑去。
這條窄街是一條旅游街,道路兩旁的手工藝品店生意很好,店主拼命攬客,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賺夠一天的流水,這里治安很差,晚上經常有混混偷盜甚至持刀搶劫,店鋪大多在晚上六點就關門打烊了。
街邊小店的燈光一家一家暗下去,唯有一家玩偶店燈火通明,玻璃櫥窗中放置了木柜,每一層都擺放著四到六個燒制完成,已經上妝的娃娃的頭,都沒貼眼珠,空洞的頭顱在暖光燈下顯得有些可怖,另一個木柜每一層都擺放著造型各異的陶瓷手和腳。
這家店門前無人招攬生意,只有一只金藍相間的琉璃金剛鸚鵡掛在門前的懸木上,偶爾會有人來取走定制的娃娃。
這些娃娃的價格高得驚人,不過如果有膽大心細的游客敢于離近看,就會發現每個娃娃的頭顱和表情都是完全不同的,睫毛根根分明,紅潤的臉頰上隱約可見青色的血管,表情生動逼真,確實值得它的價錢。
玩偶店的玻璃們緊閉著,透過櫥窗的兩個木柜的縫隙也看不見負責經營的店主。
略顯逼仄的店鋪內擺放著一張中世紀歐洲風格的圓桌和配套的椅凳,長條形的房間由柜臺從中間隔斷,柜臺后似乎是工作間了,三面墻都打了放置板,放置板上堆放著大量尚未完工的娃娃,地上的抽屜里剛燒制完成尚未打磨的手腳和球形關節,房間里光線很暗,只有角落里的工作臺亮著一盞暖色臺燈。
墻上掛著一套西服,西服外套著塑料膜,以免房間中彌漫的灰塵沾到昂貴的布料上。
人偶師穿著一身樸素的工作服和一件深棕色帶搭扣的皮質圍裙,戴著黑色的半手掌手套,坐在工作臺邊,手中拿著一根樹脂制造的右小臂和右手,用小刀和砂紙磨改一些細節。
厄里斯就坐在他工作桌上,左手托著一盞高腳杯,杯中的葡萄酒液微微搖晃,他右臂從手肘部分開始消失了,露出手肘的球形白骨關節和血紅的斷截面。之前被白楚年截斷的手臂,雖然因為實驗體體質的緣故重新生長出來了,但厄里斯總是覺得不舒服。
人偶師把樹脂手臂拉上筋,和厄里斯手肘的球形關節接在一起,讓他動一下試試。
“這是你親手做的嗎?”厄里斯舉起樹脂手臂,攥了攥拳,五根手指也很靈活,不過手臂還沒上顏色,看上去很蒼白。
“不是?!蹦峥怂菇o他看了一眼賬單?!笆欠▏M口的一支手臂,內側還有藝術家莫瓦的名字篆刻,屬于收藏品了?!?
“我不喜歡?!倍蚶锼箳咭暆M地燒制完成的手臂,“給我從這里面挑一個?!?
尼克斯早習慣了他的無理取鬧,摘下手套揉了揉脖頸:“快到時間了,該去辦我交給你的事了。”
輕輕的一聲玻璃炸裂的脆響,手中的高腳杯被他用雪白的樹脂手指攥碎了,拿著尖銳的一端伸到尼克斯喉嚨前:“做好了我才去,不然我就把這支收藏品手臂鋸碎?!?
尼克斯瞥了他一眼,無奈地去地上挑了一支粗糙的手臂,坐回原位,戴上手套,在燈下將手臂外皮打磨光滑,接著是配套的球形關節和右手。
右手很精細,由十四個球形關節和零碎的指節構成,尼克斯在燈下沉默地工作,厄里斯坐在桌上低頭看他垂落額前的金發。
“好了?!蹦峥怂怪匦陆o他換上新的陶瓷右手臂,試著檢查每根手指的筋,“這個很便宜,也沒有那個結實?!?
“那我不管,我喜歡這個,這個漂亮?!倍蚶锼惯诉?,靈活的手指展開再收攏,握住了尼克斯的手指,“你覺得這樣的手臂能感知疼痛和溫度嗎?”
“不能?!蹦峥怂狗笱艿匦α艘宦?。
“可以的。”厄里斯的淺綠眼珠里映著臺燈和雪白的陶瓷手臂,“是溫暖的,將近九十八華氏度,是我沒有的溫度?!?
“對了,里面有你的名字篆刻嗎?”厄里斯問。
“沒有?!?
“你再拆下來一次重新刻上去吧?!?
“厄里斯?!蹦峥怂沟哪橁幭聛?,“去做事?!?
“算了。”厄里斯吹了聲口哨,高興地捧著新手臂跳下工作臺,在鏡子前照了照,一陣風般推門跑了出去。
尼克斯在桌前沉默枯坐著,余光瞥見圓桌上整齊折成方形的皮損衣服,于是走過去,將衣服抖開,看了看右臂處簡單用詛咒金線縫合的破損衣袖,拿到工作臺邊鋪平,紉了一根針,在斷口處縫了起來,人偶師是位紅背蜘蛛alpha,比起雕刻,縫紉也不錯。
厄里斯沒有從正門走出去,而是走了工作間里側的后門,后門要銜接一個狹長的走廊倉庫才能通往外面。
走廊兩壁都擺放著已經做好的精致的人偶娃娃,身上穿著華麗的禮服長裙和燕尾服,產地各異的天然寶石鑲嵌在它們的衣服和禮帽上。
厄里斯在它們中間走著,時不時舉起剛接上的完美右手炫耀給所有娃娃看,人偶看似靈動的眼睛卻只會注視前方。
“嘁,好沒意思?!彼脴寣拭總€娃娃眉心,不過只是比劃了一下,并沒開槍,嘴里低聲罵著fuck走了出去。
等厄里斯抵達一家溫泉會館時,天已經全黑了,今天沒有月亮,一些稀稀落落的光點掛在云層之間閃動。
“皇后夢境?!倍蚶锼箯亩道锩鲆粡埵謱懣ㄆ?,對照著上面流暢的花體英文一一比對會館的名字,“啊,就是這兒。還挺會享受的?!?
溫泉會館外觀看上去富麗堂皇,從裝修就能出消費不低,不過厄里斯毫不在乎,對著攔在面前要他出示預約的侍者迎面一槍,侍者的腦袋就被炸開了花。
他走過的一路尸體接連中槍倒地,血跡從正面的大理石上淌過,蔓延開來。
“哎呀……忘了問在哪個房間了。”厄里斯隨便踹開一道門,里面一個腦滿腸肥的中年alpha正坐在池子里張嘴等著嬌俏的omega服務員喂葡萄。
門突然被踹開,alpha吃了一驚,轉而不耐煩地拿起手機,給外邊的保鏢打電話,突然看見厄里斯手中的霰彈槍,手僵硬了一下,慢慢放了下來,雙手舉過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