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年不緊不慢地用洗碗布擦拭著餐盤,悠悠地道:“你說,我是來干什么的。”
渡墨:“臥底,刺探?總之是為ioa做事,我只是一時沒有證據罷了,你如果只是因為破壞社會秩序被抓,ioa還有機會把你保釋出去,但如果你在監獄里非法調查被我找到證據,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白楚年笑笑:“這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不能作口供。既然你覺得我能用這種方式進來,紅喉鳥當然也能,甚至比我更專業,潛伏時間更久,因為他們是專門來監獄負責滅口的?!?
渡墨臉色漸冷:“你什么意思?”
“金縷蟲的口供對你們來說有價值,對我們也一樣,如果他死了,他的秘密就會永遠爛在肚子里,我們誰都得不到。”白楚年輕嘆口氣,“金縷蟲還在醫務監護室嗎,我知道你這個年紀能做到現在這個職位上說明你能力很不錯,因此出于某些經驗或者直覺產生了保護他的意識,所以才沒放他繼續回監區,挺好,但你的意識還不夠清晰,也沒有想過里面的邏輯?!?
渡墨抿唇看著他,白楚年洗完盤子,拿抹布擦了擦手:“不理解?做特工的天生就有對危險的直覺,所以你才一直是個獄警,小雀兒。”
“紅喉鳥的殺手能殺他一次,就能殺他第二次,怎么樣,需要雇我當保鏢嗎,把我安排到金縷蟲身邊,我保證他不會出任何危險?!?
渡墨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口回絕白楚年之后,快步走出食堂,對對講器中說:“突擊檢查所有重刑犯監室,看是否有夾帶違禁物品的,重點檢查幾個原紅喉鳥成員,立刻進行。”
重刑監區獄警收到了消息,立刻組織突擊檢查。
白楚年有條不紊地將干凈的餐盤摞在一起,回去午休,然后跟著管教去干活。
重刑監區被渡墨翻了個底朝天,所有疑似違禁品都被他搜出來,堆在廣場上,獄警們一件一件地排查,工作量非常大,直到晚上還有三分之一的東西沒查完,只能連夜加班,與此同時,一多半武警和狙擊手被調度到重刑監區和特殊監護大樓外。
凌晨十二點,監室內其他獄友鼾聲四起,白楚年坐在自己的床板上玩手指打發時間。
聽到牢門的指紋鎖輕響了一聲,白楚年翻身落地,貓似的輕盈無聲。
他將門拉開一個小縫隙,然后擠了出去,貼著墻根翻上窗臺,順著天花板的風機管道爬上了天臺。
監區大樓天臺距離地面約十六層的高度,建筑外沒有能供落腳的空調外機和防盜網,只有每個監室的窗沿,雙層玻璃外焊有鐵柵欄,窗外部只有窄窄的一條沿。
如果走樓梯會被監控拍到,驚動監控室的值班人員,唯一可行的路只有這里。
白楚年插兜站在天臺邊緣,俯視底下距離自己近百米的水泥地,在探照燈即將掃過來時輕身一躍。
為了防止越獄,兩棟監區大樓之間距離很遠,且沒有樹木和圍墻遮擋,就算白楚年戴了抑制器還保留有固有的跳躍攀爬能力,也無法在沒有中間卸力點的情況下,直接跳下一百米高度還毫發無損。
白楚年第一跳落在了倒數第三層的窄沿上,然后沒有再跳,而是松了腳,讓身體自然滑落,雙手勾住窗沿。
這種操作對于臂力和耐力是極大的考驗,沒有腺體能量的支持,所有動作都只能靠平時訓練的技巧完成和足夠強悍的身體素質支撐。
白楚年就這樣一點一點向下落,還必須要在密集的探照燈之間橫向穿梭,花了十分鐘才踩到了地面。
黑暗的角落里,一個穿獄警制服的omega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制服看起來不太合身,低垂的帽檐擋住了他的臉,白楚年俯身看他帽下的臉,無象潛行者注視著他,大眼睛忽閃忽閃。
“用完了,你把它處理掉吧。”無象潛行者把兜里的廢膠帶塞到白楚年手里。
四天前,白楚年如期在花壇里拿到了畢攬星用藤蔓遞來的一卷特制單向膜,這種單向膜要比普通車玻璃膜造價昂貴太多,從外部看起來是純黑的膠帶,而就算纏繞了十層,從內部也可以清晰地看見外部的情況。
白楚年拿到單向膜之后,干活時把它夾帶進了制衣工廠,掛在了老式縫紉機機體內部的線軸針上。無象潛行者在輪班到制衣工廠干活時拿到了這卷單向膜,將眼睛上的靜電膠帶替換成了單向膜。
無象潛行者的固有能力是模仿,只要他能看到獄警的手指和眼睛,就能將自己的指紋和虹膜相同化,他復制了自己管教的指紋和虹膜,從門柵中間打開了指紋鎖,離開自己的監室再用a監區管教的指紋和虹膜幫白楚年開鎖。
固有能力不能被抑制器禁用,雖然渡墨不太清楚無象潛行者的具體固有能力,但為了預防萬一,還是憑著直覺把無象潛行者的眼睛蒙住了,卻沒想到有人能給他提供特殊裝備,百密一疏。
無象潛行者重新壓低帽檐,走在前面給白楚年帶路,用指紋打開每道閘門,再輕輕關上。
白楚年跟在他后面,看著這個小個子邁著細碎的步子在前面匆匆地走。
“謝謝你為我冒險。”白楚年說。
無象潛行者搖搖頭:“你說的,會告訴我少校的近況。他還好嗎,有沒有再受傷。”
“我在m港出任務的時候見到他了,他挺好的,舊傷好像也差不多痊愈了?!?
無象潛行者:“他見到ioa的會長了?”
白楚年:“嗯,不過只簡單地敘了敘舊。他現在還是單身,聽他哥說他不想找對象。你喜歡他?要我替你傳達這個意思嗎?我覺得我應該說得上話?!?
“沒……不用。”無象潛行者用力咽了咽唾沫,把更咽的嗓音咽下去,“如果他受傷了,傷他的家伙在這個監獄的話,可以告訴我,我會替他殺死,除此之外我也做不了什么。”
“實驗體有保釋條例,你知道嗎?”
“知道。可我是被研究所銷毀的實驗體,我沒有票據,也沒有憑證。少校安慰我說,只要我好好工作就能出去,我知道他在哄我,他不想讓我余生活在絕望里??晌抑牢冶挥肋h監禁在這,到死都不能再出去了?!睙o象潛行者說這話時眼神滿是無奈,“如果你能出去,如果有實驗體想傷害他,你替我保護他一次,就當是給我的報酬。”
“好?!?
多余的安慰白楚年說不出口,相比這些向現實低頭認命的同類,他已經足夠幸福。
無象潛行者領著他直到進入金縷蟲所在的監護大樓,一路使用他模仿復制來的指紋虹膜打開所有通道。
打開金縷蟲的病房門后,無象潛行者壓低帽檐,與白楚年告別,匆匆返回自己監區了。
監護走廊內燈都是開著的,病房內也開著臺燈。
金縷蟲面對著墻側躺,他睡不著,呆呆地用指甲在墻面上摳,白墻被他摳得坑坑洼洼滿是“哥哥”。
醫生說他出現了刻板運動障礙,不管給他什么東西,時間久了他都會無意識地在上面用所有能找到的工具寫滿“哥哥”這兩個字。
一只手輕輕搭在他肩頭,金縷蟲并沒有被驚嚇到,甚至沒有感覺到,仍舊對著密密麻麻的墻面出神。
“跟我躲一下,今晚可能會有人暗殺你?!卑壮臧阉麖牟〈采侠似饋?。
按經驗來看,渡墨大規模突擊檢查應該是有效的,如果能查出來違禁物,就能暫時阻止紅喉鳥的暗殺行動,但如果沒查出來,就會打草驚蛇,甚至潛藏在犯人中的亡命之徒會提前動手。
金縷蟲被他拉著坐起來,頭發亂蓬蓬的。半睜著眼睛,眼睛覆蓋著一層蜘蛛擬態的金屬光澤,容貌是很秀氣柔軟的長相,嘴角翹翹的,雖然資料顯示邵文池現在二十三歲,但很明顯他停留在了十七歲的長相上,在受到實驗體改造后容貌就不再變化了。
他被割破的腿部動脈早就縫合恢復了,但走路還不太方便,看著金縷蟲這副頹廢的模樣,白楚年看了眼時間,一把撈起金縷蟲,連拖帶抱地換了一間靠近角落的、狹窄的清潔工具室。
金縷蟲起初還很抗拒,卻被白楚年身上淡淡的alpha氣味安撫了,無助地枕在他肩頭,啞聲叫他:“哥……”
白楚年反鎖了工具間的門,頭頂的小燈照著他們,兩人在一堆水桶拖把中間顯得很擠。
“我知道你哥,被你裹在木乃伊里的邵文璟現在在ioa醫學會躺著,雖然沒有心跳和呼吸但也沒有腐化……”白楚年捧起他的臉輕輕拍了拍讓他清醒,“聽我說,你把你經歷了什么告訴我,我能救你。”
金縷蟲把頭偏到一邊,固執地說:“我只與ioa會長交談?!?
“……”金縷蟲著實油鹽不進,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傷害才變成這樣,白楚年能理解,從出生就經歷實驗體訓練的都無法習慣那樣的折磨,更何況一個人類少年。
“這樣,你告訴我你的票據在哪,誰把你買下來的,有票據的話,會長就能把你接走。”白楚年只能從側面引導他說出一些東西。
“汝成……汝若方成?!苯鹂|蟲喃喃嘀咕,“汝成買了我們,票據在汝老板手里?!?
“汝成?”白楚年記起,在m港交接葵花爆炸催化劑的那個接頭人就叫汝成,他父親是汝若方成集團的老總。
怪不得金縷蟲臨走之前用蛛絲作繭殺了汝成,原來還有這一層恨意在其中。
“好,你很乖,你不會有事,你哥哥會也好好的?!卑壮曛雷约翰荒鼙频锰荩鹂|蟲愿意開口就已經很不錯了,他打算慢慢問,只要在天亮之前撤回監區,金縷蟲今晚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今晚之后渡墨應該也會有所警惕,把這里嚴防死守起來。
他剛要開口,卻聽見一聲尖銳的慘叫從走廊里傳來,警報聲隨之響起,白楚年渾身一震,打開工具間的門,從縫隙中看到剛剛金縷蟲所在的病房門大敞開,一個黑影飛奔著破窗而出。
來換電蚊香片的甜點師倒在地上抽搐,脖頸上插著一支注射器,里面的粉色藥劑已經打進了多半管。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