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家并沒有輕易放棄,為安全起見,他們不再嘗試把船開到蘭波身邊,而是讓背著氧氣瓶和攝像機的潛水員從遠處入水,然后潛游到礁石邊,他們經常與海洋動物打交道,這不算困難,即使面對鯊魚,專業的潛水員們也不會懼怕。
兩位潛水員穿上保護自身安全的鎖子甲,帶著攝像機仰面入水,潛游靠近。
這片海域的赤潮要比想象的更加嚴重,由于浮藻布滿上層,下層海水中得不到陽光,氧氣稀少,大部分珊瑚白化死亡,魚類尸體隨處可見。
潛水員們在臟污惡臭的海水中摸索前行,船上的科學家們聚在觀測屏前聚精會神地觀看做筆記,不過屏幕全被污水遮擋,視線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見。
但臟污之中突然出現了一縷光,海水如同被一道看不見的結界隔斷,外圈仍舊惡臭污濁,里圈的水卻清澈透明到難見雜質。
潛水員知道自己進入了藍色人魚凈化的區域,海水非常干凈,他們距離礁石還有三米遠,但已經能清楚地看見人魚垂落在水中的一小截尾巴尖。
以藍色人魚為中心半徑三米的海域徹底被凈化,這種凈化由海面直到水底,是個圓柱形區域,礁石所在的區域大約有12米深,整個12米高的圓柱體海域透明得如同一塊藍綠色玻璃。
科學家們屏息凝神,時不時驚奇地討論:“這太不可思議了,他的尾巴一直在發光,攪動水流出現的氣泡變成了會游動的活的水母。”
天又陰了些,透出云層的最后一絲光線也被遮住,天色暗了下來。
圍在觀測屏前的科學家們再次爆發出震驚的歡呼:“天吶,他周圍的水面聚集著散發藍光的水母,他所在的礁石像一座幽光島嶼,當他在海里游動時恐怕會像一條閃爍的銀河。”
科學家回頭對著記者的鏡頭說:“前輩第一次觀測到他時稱呼他為thedeepsun(深海太陽),如今看來的確名不虛傳。”
水面極其清澈,以至于水下與水上的生物可以清晰對視,潛水員嘗試靠近人魚時,忽然發覺岸上的人魚正在注視自己。
蘭波無聊地坐在礁石上,發現有兩只弱小的人類小心翼翼靠近,于是看著他們在水里折騰給自己解悶。
潛水員與那雙攝人心魄的藍眼對視時失神了幾秒,他大著膽子浮上水面,把攝像機推近蘭波。
蘭波看向他,他的眼睛沒有瞳孔和聚光點,潛水員不能判斷他是否真的在注視自己。
一股輕微的海浪將兩位潛水員推遠,但潛水員發現他沒有攻擊意圖,于是把攝像機又推近了些,拍攝蘭波鱗片的特寫。
科學家們在岸上攥緊拳頭觀察這超乎尋常的容貌。
“很奇怪,他上半身裹纏著醫用繃帶,這在七十年前的觀測錄像中是沒有的,他擁有光潔纖瘦的脊背。或許他被人類丟棄的醫療垃圾纏住了?也可能是他撿到這條繃帶后覺得很喜歡所以裹在身上,再大膽猜測,人魚族會不會擁有紡織技能?就像東方神話中會織綃的鮫人那樣。”
“我們不敢貿然解救他,但希望我們的潛水員可以從他身上的繃帶上取下一部分樣品供我們研究。”
潛水員拿出工具剪,小心地靠近蘭波,想從他上半身纏繞的繃帶上取下一小節樣品用于觀察。
與此同時,坐在電視前看直播的白楚年蹭地站起來:“???繃帶是我從醫學會劃卡拿的,怎么還扒衣服啊!外國佬越來越過分了。”
蘭波輕抬魚尾,尾梢帶起一陣波浪,空靈低語:“goon,bigi。(走開,人類)”
潛水員被涌來的浪花拍進水里,鏡頭混亂搖晃。但他們執著地沒有離開,因為他們看見了一生中都未幻想過的情景。
另一條生有火紅華麗魚尾的人魚alpha從遠方的深海中游來,狼狽地闖進這一圈干凈的水中,他來時游過的地方海水也稍微清澈了些,但他的凈化能力顯然與岸上的藍色人魚不可相提并論。
緊隨其后的還有無數五彩斑斕的人魚,他們從深海游來,渾濁腐爛的海水因他們的到來而稍變得清澈,成百上千的人魚向岸上的藍色人魚匯聚而來,卻駐足在清澈水域邊界徘徊,望著岸上的王,如同一場悲哀的朝圣。
紅尾人魚alpha浮出水面,半個健美的裸.體浮在海面上,但他身上滿是尚未愈合的深紅爪痕,被海水泡翻發白,身上的傷口組成了一個扭曲的鬼臉圖案。
岸上一位對人魚了解深入的科學家解釋:“這是人魚族群中被放逐的標志,當一位人魚引起眾怒,就會受到族人們兇猛的攻擊,人魚的利爪和它們分泌出的特殊信息素會在被放逐者身上留下永久疤痕,被放逐者只能離開族群自生自滅。離開族群的人魚大多都會死。”
在身后成百上千的人魚驅趕下,紅尾人魚狼狽地爬上礁石,身體緊貼石面趴下,極度恐慌地去親吻蘭波的尾尖。
“siren,bolieakelaknoliyaniy((關于以前那些事)我真的很抱歉)。”
“kimogoonmoyabolieaglarbo(你的離開讓我們痛苦)”
“iefnonkimobuligi,bolieachangmilayer(如果沒有你的哺育,我們無法活下去(直譯為我們永遠是嬰兒))”
“cabeansemuansi。(加勒比海已經徹底毀了)”
“bolieanowaabandakimo。(我們不該放逐你)”
“fanlibkimo,bolieayouyi。(背叛了你,我有罪)”
船上的科學家們驚呆了,盡管他們其中有研究人魚的語學家,卻還是只能理解一部分他的意思。
英國科學家感嘆了一聲:“他在等他的臣民接他回去,高傲的王。”
蘭波漫不經心地看了看指甲,輕聲問:“athie?(他們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