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書攤子?將軍,我們這……是要教娃兒識字嗎?”
村里的老族長李老憨,看著常白山和幾個身著褚贏伙計服飾的教書先生。
撓著頭皮,滿臉的不解。
起義是為了吃飽飯,咋還教起書來了?關鍵是,村里連紙筆都稀缺。
常白山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在曬得黝黑的臉上格外顯眼,整個人更像是個跑慣江湖、帶點匪氣的行商頭目了:
“老族長,光有力氣不夠啊,往后通寶閣的帳要對吧?和官府打交道,總得會寫個名字按個手印吧?再說了,學了認數算賬,別人想用一斗糠皮換你一擔細糧的虧就吃不到了!這不比有力氣瞎使勁強?”
他隨手拿起一根燒焦的木炭,在磨平的青石板上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十”字。
“您瞧,十,十文錢,十條漢子,十袋糧!簡單!咱們從認數認字開始,大壯、二牛,你們幾個后生也來聽聽!不識幾個字,以后跟褚東家做買賣,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這話糙理不糙,立刻戳中了村民的痛點。
被盤剝怕了的他們,深知不懂算計的虧。
很快,村里的青壯,連同幾個識幾個字的半大小子,都聚到了村口大樹下這簡陋的學堂。
柳月梨則發揮所長,以通寶閣女管事的名義,組織了村里的婦女紡線織布。
她帶來的不是簡單的活計,而是更精細的圖樣、更堅韌的絲線。
“姐妹們,這可是賣給西域貴人用的!針腳密實些,顏色配好了,價錢能翻倍!別光想著粗布填肚子,細活兒也能換銀錢!”
她笑語盈盈,手中動作卻麻利標準,親自示范,一盞油燈下,手指翻飛如蝶。
婦女們圍著她,眼中閃著光,既是為了那“能翻倍”的價錢,更是被她話語中那“貴人也用得上”的自豪感點燃。
紡車聲織布聲,成了村落夜晚最熱鬧的安眠曲,也悄然編織著另一種聯系緊密的力量。
常白山的識字班進行得如火如荼,但他教授的遠不止認字算賬。
“一百”怎么寫?常白山在石板上畫個圈代表百人隊,點上幾點代表伍長。
“五十”便是半個圈加五個點。
“運二百斤糧走三十里山路,每五人一組輪著抬,中間歇幾次?”
他開始用棍子在地上畫行軍路線圖,標注糧車、民夫組、休息點,嘴上說的是運糧,畫的是行軍布防的前奏。
青壯們只當是算運糧的賬,算得更起勁了。
“守”字怎么寫?常白山故意寫得筆直而有力。
“像不像守住寨門?一個人不夠,得兩個人肩并肩,盾牌并一起!”
他看似在教守字,卻借機講解雙人協同作戰的雛形。
“攻”
字寫得張揚跋扈,順勢講出其不意,從高處往下沖的氣勢。
教“林”字、教“火”字、教“水”字……
每一筆每一劃,都悄然無聲地浸潤著利用地形、攻擊防御的樸素道理。
“咱們算完了數,活動活動筋骨!”
常白山隨手砍來一把筆直的細竹竿。
“排好排好!像通寶閣運貨的馱隊一樣,前后得有次序,不能亂!前面的人慢了后面得提醒,前面快了后面跟上!這叫協作!都站直了!亂得像被土匪沖散的貨隊,能行嗎?”
他用商隊規矩的名義,開始了最基本的隊列訓練。
前后對正、間距保持、簡單的轉向。
紀律的萌芽,在枯燥的站隊和走路中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