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時間,一位上陽宮司禮神官在草束城被殺的事就傳播廣遠,這種事本身就不合理。
正常情況下,若是那位神官意外身亡,那么冬泊這邊的人最先要做的事就是封鎖消息。
最起碼不能讓消息傳播的那么快,不然的話,冬泊人根本就來不及做一些處置。
所以,這其中一定有推手。
越分析,這越像是一個陰謀,那位來冬泊的司禮神官,就是該死在這里的人。
得到這消息后,林葉的第一反應就是,他沒有之前以為的那么多時間了。
死了一位司禮神官的消息能這么快傳到偏僻的星月湖,同樣的時間,消息能夠傳到大玉邊疆。
再用不了一日,連北野王拓跋烈都能得到這消息。
現在,林葉也懂了為了玉天子要到駿鄴城,為何要在駿鄴城見拓跋烈。
玉天子離開歌陵,親自籌謀布置,若只是除掉一個謝夜闌,只是為當年的案子補一個所謂的公正,還不值得他來。
他雖然未到北疆,可就是來布置北疆軍務事的。
消息一到云州,早就做好了準備的拓跋烈,當即就會揮軍北上。
冬泊邊軍絕對不敢阻擋北野軍,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
只需三天,拓跋烈就能把冬泊南疆邊關完全控制,只需七天,從南疆到草束城,北野軍就能一路插著旗子過去。
只需十天,從草束城往南這大片冬泊疆域,就會完全被北野軍接管。
作為主國,大玉當然不會公然說,這一片歸入大玉疆域。
可說與不說,這一片都是大玉的了,北野軍會分兵長期駐扎在這。
玉天子要敲打冬泊,就不只是換一個冬泊國君那么簡單,換國君,只是一個引子罷了。
林葉現在都不得不去想,冬泊國君有膽子勾結謝夜闌想殺玉天子,會不會就是玉天子安排人故意引誘的
冬泊經過這十余年沒有戰事的修養,國力已經大大恢復。
這些年來,有大玉支持,冬泊常備軍隊的數量比十余年前翻了不止一倍。
而且,這十余年沒有戰事,婁樊人和冬泊人的關系,也不似以往那么敵對仇視。
畢竟是同根同源,相對來說,玉人才是外人。
林葉想著,玉天子這般大的籌謀,也許從一開始的主要目標就是修理一下冬泊。
他腦子里亮了一下,又想起來一些其他的事,也算是印證了他的猜測。
上次他來冬泊接玉羽成匆的時候,與婁樊鏡臺處的人有過交手。
當時林葉想著,婁樊人是與冬泊右相泰亭厭勾結,是被泰亭厭放進來的。
此時回憶起來,再聯想到玉天子這一系列手段......
林葉恍然大悟。
因為大玉這些年來,向冬泊的索取逐年增加,所以冬泊國君心生不滿。
大戰已經過去十幾年,冬泊人和婁樊人也都是尋求緩和關系的辦法。
冬泊人這樣做,是為了悄悄蓄力,用以對抗大玉,在必要的時候,隨時能掙脫大玉的束縛。
而婁樊人這樣做,是為了分化冬泊與大玉的聯盟。
如此分析的話,冬泊人的怨念之起,是因為玉天子逐年增加向冬泊征收的物資數量。
可對于大玉來說,這當然也是必要的手段。
在大玉的幫助下冬泊國力迅速恢復,軍隊規模越來越大,如果大玉不增加征收,那么冬泊這個盟友,會逐漸強大成大玉臥榻之側的威脅。
林葉坐在湖邊,眉頭緊鎖。
他面前波光粼粼,景色絕美,貌似他是在看著這般美景,可實際上眼睛里什么都沒有。
玉天子只是隨隨便便扔出去一個誘餌,謝夜闌上當了,冬泊國君也上當了。
正是因為冬泊國君竟然真有這么大的膽子,玉天子只能下決心好好敲打一下冬泊。
換掉你的國君,割去你一部分疆域,如果冬泊知道疼知道怕,重新乖巧起來,那玉天子也就此罷手了。
若冬泊人還不知道疼還不知道怕,北野軍要打的就不只是這區區冬泊南疆之地。
直接把玉羽家族滅族,隨隨便便捧一個人上去,把冬泊的國名都可以換掉。
是冬泊還是西泊,是南泊還是北泊,有什么關系嗎
是玉羽家族做皇族,還是金羽家族,銀羽家族,鐵羽家族,又有什么關系嗎
都沒有,只要這里還是大玉的北方屏障,是什么都沒關系。
想到這,林葉也總算是搞清楚了玉天子的真正意圖。
玉天子的布局,不是什么一石二鳥,只是一石二鳥,完全顯示不出玉天子的雄才大略。
玉天子這布局,最起碼是一石四鳥。
一,是為當年劉疾弓的怯莽軍全軍覆沒找回來一個公道。
二,是把業郡王父子的黨羽一網打盡,順便再清理一下權臣余孽。
三,換掉冬泊國君,敲打冬泊上下。
四,在冬泊完成駐軍大事,如此一來,不管以后是誰做冬泊國君,都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林葉微微皺眉。
不,不是一石四鳥,是一石五鳥。
因為死的是一個上陽宮的司禮神官,能說身份不尊貴嗎,能說身份不重要嗎
玉天子是想用這樣一件事,來試一試上陽宮的底線。
當大玉的天子需要上陽宮的人,做出一些犧牲的時候,上陽宮是愿意還是不愿意。
林葉不知道死的神官是天水崖的司禮神官,也不知道這個人本該是陳微微。
如果知道的話,他就會對玉天子的籌謀不得不多加一分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