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文館內(nèi),數(shù)十名皇族子弟正低頭疾書,幾名弘文館教授緊張地注視著沙漏,時間已經(jīng)快到了,但大部份皇族子弟都還沒有寫完。

天子趙禎則坐在一旁耐心地喝茶,他以一個時辰為限,要求皇族子弟每人寫一篇關(guān)于軍隊變革的對策,字?jǐn)?shù)三千字。

這道題的難度很大,首先是時間緊迫,一個時辰寫三千字,要疾書如飛,不能有絲毫停滯,必須一氣呵成,其次題目要求也高,趙禎事先沒有透露題目,甚至沒有告訴弘文館他今天要來。

所以皇子們必須肚中有貨,平時就要經(jīng)常思考國家大事,有清晰的見解和理念,才能在沒有任何準(zhǔn)備的情況下完成這次考試。

趙禎的目光時不時瞥向趙仲針,這兩天宮里有個傳聞,那天趙仲針是故意表現(xiàn)給自己看,這個傳聞趙禎最初并沒有在意,但說的人越來越多,而且說得有理有據(jù),讓趙禎有點動搖了,難道皇孫趙仲針真的是故意表現(xiàn)給自己看嗎

正是這種疑慮才有了今天這場突擊考試,趙禎不考騎射武藝、不考詩詞五經(jīng)、不考論語孟子,只考最能看出一個人才華的對策。

趙禎實在看重這個令他驚嘆的皇孫,他需要親眼看一看這個皇孫的真實才華,而不想被宮中一些閑碎語所左右。

還有一炷香時間,大家抓緊了！為首大學(xué)士孫敏提醒眾皇子一聲,隨即點燃了一炷香。

這時,趙仲針已經(jīng)停筆了,開始從頭檢查一遍自己的答卷,看樣子他答得不錯,看了半天都沒有發(fā)現(xiàn)錯字。

趙禎注視著他的舉動,心中開始有了一種期待。

還有半炷香,趙仲針第一個起身,來到趙禎面前躬身行一禮,將卷子放在桌上,再行一禮,退了下去,沒有驚擾別人的考試。

趙禎有點迫不及待地拾起他的卷子細(xì)看,題目是《論大宋軍制積弊之我見》。

好一筆漂亮的小楷,趙禎暗暗夸贊,這書法確實可以去考進士了。

他又繼續(xù)往下看,第一句話便點題：‘夫宋軍制之弊非始于宋而患于宋。’

很有意思,趙禎看懂了趙仲針這句話的意思,宋朝兵制繼承后周,那么兵制的弊端應(yīng)該也是從后周開始,但后周的軍隊并沒有顯示出多少弊端,相反,反而橫掃天下,滅南唐、滅漢,滅后蜀,橫掃天下,所以趙仲針說,患于宋,也就是到了宋朝才開始出現(xiàn)弊端。

然后寫了五個積弊,弊端一：冗兵嚴(yán)重,財力不堪重負(fù)；弊端二：將不知兵,兵不知將,軍制混亂；弊端三：禁軍疏于訓(xùn)練,戰(zhàn)斗力薄弱；弊端四：軍隊貪污盛行,虛報、克扣軍俸嚴(yán)重；弊端五：憂患意識不足,戰(zhàn)馬不繼,軍器老舊。

趙禎輕輕一嘆,說得很透徹。

這時,大學(xué)士孫敏高喊一聲,時間到,停筆！

有天子在場,沒有人敢違規(guī),紛紛放下筆,三十幾名皇族子弟紛紛上前交卷,施禮退下,大多數(shù)人都滿臉沮喪,實在考得太糟糕。

趙禎瀏覽一下,除了趙仲針外,居然沒有一個人做完,而且絕大部分考生都只做完一半,而且寫得不知所云,令趙禎暗暗搖頭。

他從中抽出了瑯琊王趙文惲的卷子,對幾名教授笑道：這兩份卷子我來看,其余卷子煩請幾位批閱一下。

幾名教授分了卷子,認(rèn)真批閱起來。

趙禎先看了看趙文惲的卷子,他對趙文惲很熟悉,他一直覺得趙文惲的字寫得不錯,但還沒有和同齡人對比過。

他把趙文惲和趙仲針的一字放在一起,就明顯感覺不一樣了,趙文惲的字很秀氣,筆畫圓潤,略顯輕柔,就仿佛江南水鄉(xiāng)般的柔美。

而趙仲針字里行間之間卻顯得雄奇大氣,十分硬朗果斷,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感覺,很有一種北方雄偉大山般的氣勢。

趙禎暗暗嘆了口氣,看字如看人,趙仲針給他那種英武果斷的感覺并不是裝出來的,而是他真真實實的性格。

盡管他感情上更喜歡趙文惲,但將來的大宋皇帝需要漢武帝那樣雄才大略的君主,而不是小女人一樣容易被人控制的君王,在這一點上,趙文惲明顯差得太遠。

趙禎又看了看趙文惲的對策,只寫了一半不到,列出了幾個問題,冗兵沉重,財力開支太大,都是自己給他講過的內(nèi)容,基本上沒有自己的見解,而且浮于表面,內(nèi)容不深刻,更沒有解決之道,令趙禎十分失望。

趙禎便將趙文惲的卷子放在一邊,又仔細(xì)看趙仲針的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