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指尖拈著那枝帶露碧桃,忽地往那展開的書卷上一壓。花枝輕顫,幾滴宿雨順著瓣尖滾落,在《蒙學圖鑒》洇開數點淺緋。
岑鳶俯身逼近,那張輪廓分明的面容倏然占滿時安夏的視野,連睫羽垂落的陰影都清晰可數。
“求娘娘垂眸。”他低笑時氣息拂過她指尖的墨痕,“賞鑒片刻可好?”
廊下侍立的北茴等人默契地笑著背過身去。帝后成親多年,卻仍似剛成親那般親昵。
時安夏仰頭輕笑,指尖拂過花瓣上未干的晨露,看著面前這張比少時更盛的俊臉,故意說道,“看了十余載,怎么也該看膩了呀。”
“是嗎?”岑鳶也不惱,只忽然傾身,碧桃枝堪堪擦過她耳畔珠珥,“可朕這雙眼,怎么總是看皇后看不夠?”
時安夏臉紅了,垂下羽睫,“你又來了,小心你兒子聽見,再日日追著我問‘父皇到底說了什么話’。”
“我又不怵他。”岑鳶笑著坐下,將碧桃枝順手放桌上,“怎的發呆?”
“一一他們上了宮學,我不習慣。”時安夏淺笑起身,取下一只玉壺春瓶。
她指尖輕旋碧桃枝,將帶露的那端斜插入瓶,幾瓣緋色便垂落在瓶肩的冰裂紋上,恰似胭脂淚染了瓷。
暖陽照進屋里來,外頭鳥兒吱吱喳喳叫。
二人坐在窗前喝茶敘話,甚是愜意。
忽然有人在外喧嘩,聽著像卓祺然的聲音,“皇上,皇后娘娘……唔……你別捂我,捂我……我也要告假。”
時安夏揚聲問,“是卓祺然嗎?”
“是……唔……”
“不是!皇后娘娘您歇著,別理他。”北茴利落回答。
“北茴,你讓卓大人進來,我正好有事找他。”時安夏說完,低聲問岑鳶,“你猜卓大人會有什么事?”
岑鳶笑,“猜對有獎嗎?”
時安夏美眸嗔他一眼,“我可算知道一一像誰了。你倆一個樣,隨便做什么都伸手要獎勵。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人啊。”
“人是會變的。”岑鳶笑著將杯中茶一口喝盡,“會伸手要糖吃的人,才能吃到糖。以前我傻,悶頭干活。其實早該跟你討價還價,不給獎勵不干活兒。一一就比我這爹活得明白。”
“還說孩子們呢!你好的不學!”
夫妻二人笑語間,卓祺然拉著北茴進殿來了。他一來就嚷嚷著要給夫人北茴請長假。
卓祺然在帝后大婚那年,從羽帝手里得了一味稀世藥材,配了一種恢復元氣葆春的藥,吃了將近半年,頭發就由白轉黑了。
結果在他復原以后,北茴就悔了親,說給他機會重新好好考慮一下終身大事。
她這一舉動把卓祺然氣個半死。
不管他怎么求,好話說盡,北茴都以要專心侍奉皇后娘娘為借口拒了他。
后來卓祺然才知,是卓家有人聽聞他倆要成親,便來給北茴遞話。說卓祺然是卓家的家主,前途不可限量,不應該被她這樣的婢女耽誤,希望她要有自知之明。
北茴受了委屈卻悶著,沒告訴卓祺然。其實也是因她自身條件不算好,覺得自己著實配不上卓大人。
之前應了親,是想著卓大人身患疾病,不知還能活多久,想為他留個后。如今人家全須全尾的,加之卓家人又這樣來給她遞話,她就有些心灰意冷了。
卓祺然知道實情后,一不做二不休,悶聲不響干大事,神不知鬼不覺直接給北茴下了個同命蠱。
鎖死!
這是他手上最后一對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