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青聲音回蕩的同時,那從崩潰的水墨畫里,飛出的無數蝴蝶,鋪天蓋地,籠罩在了許青的四周。
隨著飛舞,從它們身上散出三色粉塵,將八方彌漫。
化作了……命運囚籠!
所謂囚籠,是將人生看成星辰的軌跡,依靠命運神權,截取星軌,將其折疊成六邊形囚籠。
被囚禁在內者,一切行為會被命運之力扭曲與影響。
無論是神通,還是術法,又或者其他任何行動,都會沿命運循環返回,形成“自我回歸”的閉環。
如同被陷入在迷宮中,無法離開,也找不到解脫之法。
這是囚籠的定義,加上命運之后……
那是在將囚籠的基礎上,賦予了命運的自我循環!
此刻,濃濃的三色粉塵內,許青所面臨的,正是這一情形。
他的身體明明向前走去,破碎了虛空,但出現之時,竟在原本位置之后。
甚至就連他的憲律,也是如此。
一切的行為,都成閉環。
于是許青眉頭微微皺起,停下了腳步,也停止了出手,他站在原地,目中露出深邃之芒,感知這命運囚籠。
也正是在這一刻,囚籠之中的命運循環,無聲無息的顯現出來。
將一幕歷史里的畫面,取代了三色粉塵,以許青為中心,向著四周幻化。
許青的身邊,開始出現了模糊的身影,越來越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環境也飛速的改變,不再是粉塵迷霧,而是出現了一座座建筑的輪廓。
這些身影以及建筑,以驚人的速度增加,短短的幾息之間……一座許青記憶里的城池,赫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一同完整出現的,還有沸沸揚揚的聲音!
“上好的糖葫蘆!”
“希望明年,是個好年景。”
“大家保持秩序,莫要過于聚集!”
“走過路過的父老鄉親,來我店里看看,我們制作的祭紙,能燃燒出三色煙!”
無數的聲音,頃刻間同時出現,涌入許青的耳中,使得站在原地的許青,身體一震。
而不遠處,幾個孩童拿著木頭制作的雕像,正向著遠處奔跑。
“時辰快到了,我們要快點跑過去。”
看著這些,許青身體顫抖,眼前這一幕幕,正是他記憶中的無雙城!
他的身體,此刻也不再是成年之后的樣子,而是隨著這座城池的出現,回到了七歲。
在看清這一切的剎那,許青的身后,傳來一個女子的溫柔之聲。
“青兒,怎么不走了,是在等你阿哥嗎。”
這聲音,是那么的熟悉,也是那么的陌生。
熟悉,是因這是許青記憶里永遠無法遺忘的回音。
陌生,是因他已很久……沒有再次聽過。
于是,這溫柔的女子之聲,如同一塊能與蒼穹比高的浩瀚山石,落在了許青的心海,掀起無盡的滔天大浪。
使得許青,顫抖中轉過了身。
他看見了……在自己的身后,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記憶里的身影。
“爹……娘……”
許青喃喃。
他目中所看,一男一女。
男子中年,雖有滄桑,但相貌依舊俊朗,其旁女子,有些瘦弱,但神情溫柔無比。
此刻都關心的向他望去。
“這孩子,怎么眼圈又紅了。”
男子無奈。
其旁女子笑著蹲下身子,抬手輕輕撫摸許青的頭,聲音帶著慈祥與溺愛。
“青兒,你可是男子漢呢,可不能一看見你哥哥離開就哭泣,來……娘親抱抱。”
說著,女子雙手將許青抱住,站起了身,親了親許青的臉蛋,笑著開口。
“青兒不哭,你哥哥給你買糖葫蘆去,很快就來找我們了。”
“你看那里,今天是祈神節,祭祀要開始了。”
女子抱著小許青,望向遠方。
遠處,在這無雙城的中心,一座高高聳立的木制祭壇上,有上百囚徒跪首,前方一身穿紅袍之人,正向蒼穹高呼,聲音以獨特的音調,傳遍八方。
“天奇一三五年,歲在南凰,月躔鬼宿將夜。”
“吾等螻蟻,匍匐于雙都之地,敢以腥穢之禮,告于殘面之神:
昔者蒼璧墜地,玄龜折足,爾瞳初啟時,赤日熔為鐵汁,澆沸五湖,繁星裂作流矢,穿破九野。
今殘垣猶冒鬼火,生人皆啖墳土,而爾睫間凝血,猶映蒼生殘喘。”
“神乎!”
“祈爾齒縫漏下之殘息,乃吾輩偷活之薪;祈爾眉骨墜下之陰影,是黔首避禍之廬。”
“吾等今獻囚徒百口,剜其目為燭,灼爾眼縫;刳其肝為油,封爾眥角。”
“神其瞑目!”
“神其長寐!”
“祈神……不睜眼!”
聲音回蕩,而整個無雙城的子民,也在這一刻,紛紛低頭,傳出同樣的話語。
“祈神……不睜眼!”
可就在這無數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傳向四方的瞬間……
懸在蒼穹上,那無盡神圣,充滿了壓迫感的浩瀚殘面,祂閉著的眼,突然……睜開了一道縫隙!
所看,正是無雙城!
于是凄慘,降臨世間。
一切的建筑,都在消散,如同短短的時間走完了萬千年,以風化的方式升空。
數不清的凡俗,更是剎那異化,成了凄厲的異獸,嗜血無盡,屠戮四方。
生命,以驚人的速度凋零。
死亡,席卷了所有。-->>
那些沒有被異化的人們,下場更為凄慘,他們的身體支離破碎,一切的一切,在這消散里,成了貢品。
映入許青目中的,是眾生徒勞的掙扎,是世界的顏色變成了紅色。
無數死亡前驚恐以及絕望所化哀嚎的聲音,在這一刻,伴隨著血雨的灑落,回蕩無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