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涼。」他來了,大紅色的喜服與枯敗的池塘格格不入,扶我起身給我拭淚,然后抱我回了房。
如今姜家失勢,奴仆四散,他竟如入無人之境,輕車熟路。
「今日,不是你我大婚,去陪你的太子妃吧。」他為我倒了一杯熱茶暖手,我不再流淚,只是很平靜。
「過些日子,我會(huì)接你入東宮。」他又找出一件衣裳給我披上,也是格外平靜。
「你若硬逼我隨你入東宮,我會(huì)一頭撞死的。」我最后一次拽緊他的衣角,搖了搖。
「良謹(jǐn)你……我會(huì)讓你做皇后的。」他急于說話卻又停頓,不敢看我的眼睛。
「小花。」我輕輕喚了喚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小花,我們走吧,走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去。那里沒有人知道你是東宮太子,也沒有人知道我是姜家嫡女,我們只做良謹(jǐn)與小花。小花與良謹(jǐn)會(huì)忘掉從前的一切,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好不好?」
我再一次搖晃他的衣角,泣淚泫然。
「我們,逃不掉的。」他嘆氣,似是怨天尤人又似志在必得。
「小花,你只要美人,不要江山,可以么?」我依舊在搖他的衣角,只是更加急促。
「有江山,才有美人。」他撫著我的臉,眸中帶淚。
「有辦法的,你總有辦法的對不對?」我半跪在他腳下,幾近哀求。他肯定是有的,我們出逃總比朝堂爭斗與皇上爭位來得簡單。
「我已等了這江山太久,即便有……良謹(jǐn),隨我入東宮好么?」他扶起我,低垂著眼不敢看我。
你只知你等了江山太久,不知我等你亦是等了太久么?
罷了,是我姜婉蓉自作多情了!
「夠了,我放開你,你也放開我。」我松開他的衣角,喃喃自語,從前他便最愛這樣說。
「宋睿澤,我不會(huì)嫁給你,來世今生,都不會(huì)。」他還想說些什么,我疾聲厲色地?fù)屧谒邦^,不留半分余地。
他怔怔盯著衣角出神,良久以后推門而走,灌進(jìn)來的涼風(fēng)吹得我打了好幾個(gè)冷戰(zhàn)。
我又走到小池塘,這次我沒坐下流淚,而是徑直走了下去,一步,兩步,三步……
大家都以為我要尋死,其實(shí)我只是想冷靜冷靜,深秋水涼用來清醒頭腦是最好不過的了。
母親親手喂我姜湯,邊喂邊道:「你還記得母親教你的第一樁男女之道么?那年你九歲。」
「男人的許諾萬不可當(dāng)真,他們只是隨口一說,你若是當(dāng)了真,便也賠了許多真心和時(shí)日。」
我怎會(huì)不記得?我如何會(huì)不記得?
曾有人為我許了婚娶之諾,到頭來整整耽擱了我九年的時(shí)日,更是耽擱了一顆原本純真美好的心。
「尋死也好,清醒也罷,你以后莫要再這般了。你要好好保養(yǎng),珍重自己,只有活得夠久,才能等到福氣,才能笑到最后。你姐姐,便是太過浮躁,害人害己,最終落得那樣的下場。」母親擱下藥碗,眼角帶淚語氣涼薄。
「女兒省得。」我將驅(qū)寒的姜片抓了一把放在嘴里,狠狠地嚼。
姜婉蓉,你姓姜啊!
你是婉蓉,不是什么良謹(jǐn)!
怎么可以如此窩囊軟弱,那樣苦苦哀求一個(gè)男人還被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