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琰嘴唇微顫，雙眼也布滿血絲。

喬若星就像是一股沙，不管他怎么握，她都會從指縫中流失。

除了當年父親去世的時候，他第一次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既心慌，又害怕。

他沙啞開口，“你不是問過奶奶嗎，她說了不介意的。”

喬若星搖頭，“那是我試探奶奶的話，奶奶未必當真，稍微用腦子想一想都知道，像你們這種家族，怎么可能允許你沒有孩子？別人也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你的。”

顧景琰看了她很久，才低沉地開口，“從頭到尾你都在說奶奶怎么想，別人怎么樣，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呢？”

“你說得對，我是在乎奶奶的想法，但要跟我生活一輩子的人是你，你的答案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沒那么重要，你想自己生我們就去看病，你不想自己生，我們就去領養，你想復仇，你便去。

我只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還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林書站在兩人坐的車窗外，聽著里面的對話。

顧總這嘴啊……也算有進步吧，至少點明了中心。

什么孩子面子，都沒娘子重要。

顧景琰這番話，喬若星說不心動是假。

他有很多缺點，不夠體貼，也不夠溫柔，嘴巴又毒又笨，明明做了好事，總是因為那張嘴，陰差陽錯弄巧成拙。

但他也有很多優點，顧景陽欺負她，他會暗中替自己報復回來，雖然她總是很久后才知道；他自己嘴毒可以，但別人嘴毒她，他絕對要變著法討回來，雖然那些人未必嘴毒得過她；也會在她吹牛吹過頭的時候替她解圍；會因為她隨口一句話訂那么難看的項鏈；他長得還好看，完全長在她的審美點上……

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完美無缺的人，她比顧景琰嘴更毒，睚眥必報，脾氣好了哄哄他，脾氣不好，顧景琰半夜回家，她不高興了就把他鎖臥室外不讓他進來……

顧景琰哪怕是生氣，第二天只要她切一盤草莓，他就立馬被順毛了，頂多說一句，書房的床太硬。

她小心眼又記仇，總是把顧景琰對她的壞記得一清二楚，總想著，顧景琰因為不能跟初戀結婚，娶了她，心里不可能有她。

時至今日，她才終于明白賀雨柔以前說過的話。

她說，兩口子過日子，不能總計較對方的缺點，也要多想想對方的好，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完美無缺的人，你在力求對方完美的時候，也該想想自己是否達到了“完美”的標準。

老天爺總是公平的，人也不能既要又要還要，那樣會不幸福。

她反問自己，如果顧景琰真的完美無缺，做到像莫明軒那樣，事事都考慮周全，溫柔體貼毫無缺點，她會喜歡嗎？

答案是否定的。

那樣的顧景琰就不是他了，她會害怕，會恐慌，會覺得這種人，她怎么配得上？

可是現實終究不是童話，不是她一句愿意，就可以happyending。

橫在他們之間的事情不解決，她永遠都不可能安心和他在一起。

她會患得患失，擔心他后悔，兜兜轉轉又回到以前那種狀態。

她不要。

喬若星壓下心頭的激蕩，抬眼道，“我不愿意。”

顧景琰臉色有些發白，抖著唇問道，“為什么？”

喬若星避開他的視線，“如果我再婚，我會找一個我喜歡也喜歡我的人，你明白嗎？”

顧景琰的臉徹底成了慘白，眼睛泛紅，聲音也不覺陰沉起來，顫聲道，“你喜歡誰？”

喬若星有些焦躁，“你管他是誰？”

她只是想讓顧景琰死心，隨便編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