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從陸家離開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徹底黑下來，走在長街上的少年心里格外安寧平靜。

街上的燈火安寧，行人安寧，整座長安城都安寧，所以心里安寧。

陸侯說，陸吾的死是無數(shù)個意外之一，也是無數(shù)個必然之一，每一個愿意穿上軍服的男人都可能會成為這意外或是必然。

陸侯還說，作為父母沒有誰能夠輕松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可作為將軍，作為軍屬，他其實時時刻刻都在做著這樣的準(zhǔn)備。

陸吾和陸浣溪還小的時候，陸昭南就不止一次和他們說過，如果有一天父親出去之后再也沒回來，你們第一件事要做的事照顧好你們母親。

從懂事開始陸吾和陸浣溪在每次父親出征之后都會格外擔(dān)心，每一次緊跟著而來的下一次早早的讓他們在小小年紀(jì)就開始準(zhǔn)備迎接生死。

殘酷的是，教會了兩個孩子準(zhǔn)備接到父親陣亡消息的父親并沒有做好準(zhǔn)備。

光榮與犧牲，總是那么密不可分。

長街漫漫燈火輝煌，走在人群之中的葉無坷也是那個在繁華中獨行的人。

可他從不孤單。

路邊有個少女坐在一盞氣死風(fēng)燈下，手捧著一本書看的格外入神。

她這樣一個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坐在人間，于是就成了人間最繁華處最美的風(fēng)景。

等她察覺到有些異樣的時候抬起頭看，看到了那個少年面帶笑容看著他。

她不知道已經(jīng)在這坐了多久，他不知道已經(jīng)這樣看了她多久。

其實也不只是那少年一人在看她，她安安靜靜入神開書的時候有不少年輕男子駐足停留，他們被吸引，遠遠看著。

沒有人上前打擾，除了覺得不該打擾那仙子一樣的人之外，大概還因為那一身黑色千辦錦袍，以及放在她身邊空地上的那把龍鱗黑線刀。

葉無坷也在看著她的人群里，聽著身邊的一位大哥嘖嘖稱贊高清澄的美，葉無坷說了聲謝謝就邁步上前，那大哥愣住心說你是不是有病我又沒夸你。

少年走向仙子，于是不少人投來憤怒目光，他們覺得是那少年破壞了這安寧，破壞了這美感。

他們都只是遠遠的看著，唯有那不自量力的家伙徑直走了過去。

如果不是高清澄那一身千辦錦袍有足夠強大的壓迫感，此時已經(jīng)有人出訓(xùn)斥葉無坷的莽撞無禮。

但他們大概也會覺得無需他們出訓(xùn)斥，那位被打擾了的千辦大人只需看一眼就能讓那莽撞家伙膽戰(zhàn)心驚。

可那位千辦大人抬頭看到葉無坷的時候就笑了笑，還用手在身邊臺階上拍了拍。

葉無坷挨著坐下，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累了？”

她問。

葉無坷搖頭：“不累，就是心里稍微有點不好受?！?

高清澄當(dāng)然知道葉無坷從陸府出來之后會是一種什么心境，不然的話她又怎么會坐在路邊始終等著？

她和陸昭南也很熟悉，可她沒去，是因為今天是陸家對葉無坷正式行謝禮的日子，她不該去。

“掐指一算你沒吃飽?！?

高清澄指了指黑線刀旁邊的食盒：“隨便買了些?！?

葉無坷打開食盒，食盒里都是好精致好精致的點心。

“隨便在宮里買了些？”

葉無坷一邊問一邊捏起來一塊，他遞給高清澄，高清澄把那塊點心接過來又放下，然后掏出手帕給葉無坷擦了擦手：“吃吧?！?

“噫！”

圍觀的人群一瞬間就散了。

她把葉無坷遞給她的那塊拿起來，還沒放進嘴里葉無坷一把拿了回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擦過的手給她換了一塊。

“太子殿下回京了，我進宮去看了看他?！?

高清澄把手里的書冊合起來放在一邊，看向葉無坷問道：“伯父伯母怎么樣？”

葉無坷道：“還好，已經(jīng)接受了，可大概永遠都不能適應(yīng)，將來看起來適應(yīng)了，也只是看起來?！?

高清澄嗯了一聲。

“今天陛下還提起你了?！?

高清澄說：“本來也要召你入宮，知道你去了陸伯父家里陛下就沒讓人叫你?！?

葉無坷問：“要緊事？”

高清澄道：“西疆之外有些不太平，從幾年前開始砂鶴國忽然變得強勢起來，連續(xù)征伐之下已經(jīng)滅了七八個小國，如今在西疆之外，砂鶴國力最盛。”

“前幾年也還好，砂鶴對大寧始終保持敬畏，數(shù)次派遣使臣來長安，解釋征戰(zhàn)的緣由和表示對大寧的忠誠，可能是現(xiàn)在覺得國力已可與大寧抗衡，又或是黑武人在后邊興風(fēng)作浪，砂鶴的舉動逐漸有些過分?！?

“尤其是漠北的事之后，鴻臚寺要求漠北諸國以寧錢結(jié)算商貿(mào)交易，西域諸國一開始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但砂鶴忽然跳出來說不許西域諸國與漠北諸國再有交易?！?

葉無坷點了點頭：“阻斷西域諸國與漠北往來，就相當(dāng)于斷了大寧小半數(shù)的貿(mào)易，若說沒有黑武人在背后搗亂，砂鶴就算再自以為是也不敢亂來。”

高清澄道：“所以陛下把鴻臚寺的趙寺卿和關(guān)少卿也叫進宮，商量了一下去西域的事?！?

她見葉無坷一口氣吃了好幾塊點心，于是有些小小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