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兩日,就到除夕了。
施老先生閉了鋪?zhàn)樱蛩闾崆盎I備過年。
正是青天白日,天上的濃云卻陰沉沉地墜著,寒風(fēng)呼嘯,偶爾飄落兩三片雪花。
窗子上凍出寒氣,屋內(nèi)卻燃燒著足足的炭火,沈定珠正在剪窗花。
她穿著橙色祥云的錦色小襖,巴掌大的小臉明麗萬分,烏黑發(fā)髻上的珠釵閃耀奪目。
美人隆起的腹部,被寬松的襖子遮住,只能從她飽滿粉紅的面色上,看出些許孕中的嬌韻。
施老先生拍打著袍角的白雪,在門口跺了跺腳。
沈定珠當(dāng)即放下剪子,朝窗子外張望了兩眼。
“哎!沒買到藥。”他一進(jìn)來,就嘆氣。
沈定珠的安胎藥要吃完了,上次去拿的時(shí)候,就跟老郎中說好,除夕前兩日還要再去拿一次。
原本今日她該自己去的,但是施老先生體諒她月份大了,怕她摔跤,故而他帶著仆從替她去了。
卻兩手空空地回來。
“怎么了,老郎中不在嗎?”說著,沈定珠遞去一杯熱茶。
坐在椅子上,施老先生喝了熱茶,烤了烤手才說:“也不知楊家這父子倆怎么了,聽隔壁的說,他們昨天就關(guān)了門。”
沈定珠黛眉與水眸烏黑,聞,溫柔一笑:“只怕也回家過年去了。”
“不會(huì)啊,我跟他們打交道這么多年,知道那楊家父子最是勤快,就算除夕當(dāng)天,還要再開門半日呢。”
施老先生把熱茶喝完,又說:“下午我再去他家找一趟,你這安胎藥,讓別人開我也不放心。”
沈定珠心中感動(dòng)。
施老先生真的是將她當(dāng)成女兒來照顧。
“謝謝仁伯。”
“你這孩子,跟阿伯還客氣什么?你是阿伯半個(gè)女兒,往后不許這么客氣,還生分了。”
兩人相視一笑。
正在此時(shí),外院傳來“砰砰”的拍門聲。
施老先生的宅子不大,一進(jìn)一出的外院和內(nèi)院,那拍門聲大的,沈定珠在后院的暖屋里都能聽到。
小廝阿良已經(jīng)去了。
施老先生連忙起身:“是不是許大東家又來找你了?我瞧瞧去。”
沈定珠重新拿起窗花,皎白的面容有些困惑。
許懷松說是今日有事,約莫不來了,故而沈定珠才如此悠閑。
莫非是事情辦完,提前回來了?
她低下頭繼續(xù)剪窗花,突然,外院傳來叫罵的喧鬧聲,沈定珠面色一變,急忙放下剪子趕去。
院子里,站著幾個(gè)五大三粗的男人,阿良被打倒,正蜷縮在地上捂著肚子,一臉痛苦。
為首那人長得粗獷,正揪著施老先生的衣領(lǐng):“你女兒生不出孩子,你想辦法吧,給錢讓我表兄休了她,還是我們拍喜?若是拍喜,你可得去看著!”
沈定珠聞,眉頭突突地一跳。
所謂拍喜,是民俗中的一樣陋習(xí),有些地方仍保留著這樣的習(xí)慣。
女子嫁過去,倘若五年都生不出孩子,就要“拍喜”,而所謂拍喜,就是夫家所有親戚拿著能看見的東西,往女子身上打。
直到活生生的打死,再找借口說女子承受不住拍喜,故而順理成章的為男子續(xù)娶。
也正是因?yàn)榕南驳难葰埍?jīng)常打死人,所以得讓女方的家人去看著,證明女方的家人也是同意的,就不會(huì)鬧到官府去。
施老先生顯然認(rèn)得這群人,他嘴角被打破了,花白的胡子沾著血。
他急的手都在哆嗦:“你們,你們?cè)趺茨苓@樣!”
為首的男人兇神惡煞:“你還好意思說?你女兒芳妍嫁給我表兄多少年,快十年了吧?一個(gè)孩子都生不出來,真是沒用!”
“總之少廢話,要么給五百兩白銀,買你女兒的休書一封,要么,你今天就跟著我們走,去親眼看著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