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一年...不回家探親嗎?”她顫音。
“父親母親習慣我不回家,探不探親,無所謂。”周京臣穿戴整齊,凝視她,“每周六,給母親打電話。”
果然。
養妹是沒分量的。
他只惦記周淮康夫婦,不惦記她。
“哥哥,你自己去外省嗎。”
“女秘書,女保鏢陪著。”敞開窗,寒風灌入,吹得她清醒了。
連保鏢,也是女人。
風光顯赫的周公子,豈是甘心寂寞的主兒。
“拆散交誼舞配對,是我干的。”周京臣無波無瀾,倚著墻,“至于其他,我沒干。”
她不吭聲。
“這么大的怨氣替他出頭,感情不錯。”半譏諷,半震懾,“程禧,我最后警告你一遍,該結束的,利索結束,拖久了,周家知道了,你沒好下場。”
周京臣背對她,“出去。”
冷漠,絕情。
......
餐桌上。
程禧萎靡不振。
滿腦子是他離開一年。
太漫長了。
以前,一個月見一、兩面,起碼在同一座城市。
放假了,潛伏在北航集團門口,他上班,下班,午休,能見三次。
十五歲,十六歲,十七歲。
程禧悄悄見過他三十一次。
那會兒,周京臣是普通工程師,和一群同事在公司附近的餐廳吃工作餐,他低調,不挑剔,同事又不是權貴圈的,完全不曉得他身份,相處蠻和諧。程禧喜歡隔著櫥窗觀察他,深沉成熟的風度,斯文俊秀的面容...
都是周京臣令人心動的模樣。
后來,外賓訪問,除了市里的公務行程,還有文化交流,周淮康攜公子出席,在外交會議上一口標準的英語侃侃而談‘航天科學,航空技術’,脫稿演講驚艷全場外賓和領導。北航集團的新聞記者認出是自家工程師,‘周公子’的名號在業界才傳播開。
“禧兒,多吃些。”周淮康殷勤給她夾三鮮水餃,“明年的春節,無論如何在周家團圓,你周阿姨擔憂你。”
她點頭。
“哥哥也擔憂妹妹,是不是?”周淮康‘撮合’周京臣和程禧,兄妹倆關系太生疏了,而且不友好,京臣欺負她,嫌棄她,禧兒畏懼他,躲他,像大獅子和小白兔,“哥哥催促我們回來,怕你在療養院住不舒服,吃不香。”
“沒催。”周京臣拆臺,“她十八了,不是八歲。我閑了,擔憂她?”
又犯渾。
周淮康尷尬。
“你與孟院長的侄女,合眼緣嗎。“周夫人盯著周京臣。
“不合。”
“孟小姐丑嗎?”
“沒仔細看。”周京臣一肚子熊熊烈火,誰碰,燒誰。
“孟院長夫婦登門拜晚年,支支吾吾告你狀,你將孟小姐扔了。”周夫人皮笑肉不笑,損他,“周公子啊,你辦得漂亮。”
他理虧,脾氣小了,“我忘了。”
“一個嬌滴滴的大活人,你忘了?”周夫人面色發青,“你父親和孟院長是舊友、同僚,委托你照顧侄女,你不合眼緣,敷衍她一番,平平安安送回孟家。扔在郊區,太失禮數了。”
“討厭嬌滴滴。”周京臣24k純鋼鐵,“我稀罕飛毛腿,跑三十公里馬拉松那種姑娘,如果孟小姐追上我的車,我就送她回孟家了,今天下聘禮。”
周夫人摔筷子,“你混賬!”
“不吃了。”他也摔筷子,摔得比周夫人響。
周夫人沖周淮康撒氣,“養不教,父之過——”
“教不嚴,師之惰——”周淮康抑揚頓挫,全篇背誦了三字經,磨得周夫人笑了。
......
凌晨,周京臣推開程禧的臥室門。
她睡了。
月色濃,雪色亦濃。
一貫開一盞小燈入眠的她,熄了燈。
他坐在床畔。
打量她。
圓潤的嬰兒肥,潔白清透。
伸手,拂過她鬢角。
綢絲一般的烏發,瀉滿指縫。
周京臣俯下身。
程禧迷迷糊糊地,臉頰和嘴唇癢了。
一抓。
潮熱的胡茬,三分硬,七分軟。
是皮膚。
她睜開眼。
臺燈的電線不知何時拔掉了,程禧插上,一霎明亮,房門外,朦朧一抹人影。
“何姨?”她警惕。
畢竟,老宅有保鏢和廚師。
是男人。
“禧兒小姐,沒睡啊?”
程禧握緊了被子,“是您進屋了嗎。”
“我去院子檢查門窗了,沒進您屋子。”
她下床,匆匆開門,“可是...”
“我一直在天臺抽煙。”
周京臣佇立在走廊盡頭,叼了一支煙,慢條斯理開口,“是你噩夢了。”
他在。
自然無人敢擅闖了。
“你也沒睡。”
“不困。”
“明天,幾點航班?”
“十一點。”煙霧熏繚,他一張臉混混沌沌,不清不楚。
“哥哥出差順利。”程禧乖巧。
“不和我鬧了,不興師問罪了?”周京臣不罷休,“胳膊肘外拐的白眼狼。”
風和燈在晃。
一片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