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zhuǎn)身的一霎。
周京臣又叫住了她,“禧兒?!?
茶壺徐徐冒水汽,他神情諱莫如深,“你在周家八年,無論你心里是什么情分,周家待你好,或許有隱情,我待你,絕沒有?!?
程禧偏頭,“周家待我,有什么隱情?”
他默默不語。
攔一日,攔不了一年。
何況,葉柏南不是那么容易攔住的。
禧兒起了疑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罷休的。
周京臣不攔了。
不如賭。
他是周家的一份子,周家滅亡了,坍塌了,外界的嘲諷,他何嘗不難堪?她腹中的孩子,出生在一個衰敗、有污點的家族,又何嘗不難堪?
半晌,程禧沒等到答案。
進入廚房。
“海鮮性寒,孕婦吃,要適量。”葉柏南撈出水池內(nèi)的魚,“喜歡清蒸,紅燒?”
程禧望著他。
他掃了一眼門口,她反鎖了。
葉柏南十指淌水,也望著她。
“東西呢?!?
她著急,他不慌不忙,“周京臣在外面。”
蒸鍋里的蟹腥味溢出,她不禁干嘔。
手扯著他衣袖,“你要什么?!?
“我要的,你給得了嗎?”葉柏南俯下身,溫存的眼睛,溫存的語調(diào),依稀是昔日的葉柏南,又依稀陌生了,“是公平交易,還是我單方面的慈善?”
程禧下巴是嘔出的口水,他倒不嫌棄,輕輕抹掉,“慈善我不是慈善家,是奸商;交易我的條件,你大概率做不到。”
她仰頭。
“不過,你可以先驗一驗貨。”
葉柏南按下錄音筆的開關,擱在窗臺。
“淮康大哥,求你救我??!”程衡波痛哭流涕。
“衡波,我救不了你?!敝芑纯祰@氣,“調(diào)查組的組長姓溫,我們不和睦。老溫查你,其實是沖我?!?
程衡波的哭聲愈發(fā)大了。
“你從司機晉升副主任,是違規(guī)的,貪了多少錢,我也知曉。我一輩子清正廉明,唯獨提攜你,包庇你,我徇私了,你出事,下一個就是我?!敝芑纯蛋凳舅袄蠝刈プ∥业陌驯?,我職務不保,如何救你,照顧程家呢?”
程衡波瞬間不哭了。
“你跟了我多年,既是下屬,也是朋友。我度過危機了,一定養(yǎng)你妻女,她們衣食無憂,你安心?!?
“但調(diào)查組不撬開我的嘴,不可能罷休啊!”程衡波情緒激動,“這些年太多問題了我瞞不住?!?
錄音里,周淮康在看電視劇,是04年的都市官場片,男主角安排了家人出國,在辦公室開槍自殺。
槍聲一響。
程禧嚇得捂住耳朵。
“我在衛(wèi)生局仗著周家的關系,得罪了不少同僚。莫馨的哥哥是地痞流氓,舅舅是老光棍”程衡波哽咽了,“淮康大哥,你撫養(yǎng)我女兒長大,護我女兒周全,我死也瞑目了。”
“衡波,你別犯傻?。 敝芑纯祫裾]他,三分真,七分假。
錄音戛然而止。
窗戶刮入一陣風,吹過程禧的發(fā)絲,她整張臉暴露,眼角沾了一滴淚。